宋绮罗一听便明白了,沈尚书只当她是那墙头草,见他落了势,便反悔不上奏,虽然确实有几分这等意思,但是这局势也容不得她贸然上奏呀,谁敢和命过不去呀?
“沈大人,下官是为了您好呀,您想想,这丞相大人分明是事先知晓我们要参他,所以今日才反参您一笔,若是下官真的参了,下官丢了官职丢了命倒是其次,只怕大人您就不仅仅是罚俸闭门思过如此简单呀,只怕丞相说将您革职皇上估计也会准奏。所以下官左右权衡一般,觉得还是不上奏为好,时日方长,大人您说是与不是?”
沈尚书一想,又觉她说的也在理,想不到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小女官,考虑事情倒是周全,于是不再言语两人一起往承天门外走去。
只是还未走出这承天门就见那梁丞相旁边的小厮朝他们跑来。
沈尚书问道,“可是丞相大人还有吩咐?”
那小厮倒是言语恭敬,“回沈大人,咱们家相爷有事与宋主事商议。”
宋绮罗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头皮一紧,她赶紧挪过眼看自家尚书。
“宋主事,去吧,本官就回府了。”说完便朝承天门外大步迈去。
那小厮见宋绮罗半天不动,又说道,“宋主事,这天寒地冻的,莫再耽搁了,赶紧请吧。”
☆、第二章
金銮殿前,汉白玉大理石阶之上,那长身玉立的男人双手背在腰后,深如幽谭的双眸里折射出一道深邃的目光,这目光在宋绮罗还未走近时便投射了过去,宋绮罗一直低着头跟在小厮后面,走到梁琰面前也未曾抬头,只拱手行礼道,“下官宋绮罗见过丞相大人。”
“宋主事,可知本相唤你来所谓何事?”男人高了她一个头,声音自上而下传到她的耳朵里,宋绮罗只觉自己脑袋里一阵发热,平日里见到这男人也不敢多看几眼,如今更是不敢抬头看,这会这么个大官在自己面前说话,她觉得她能做到不脚软已是十分不错了,想来自己还是勇气可嘉。
“回丞相大人,下官,下官怎敢妄自揣测大人之意?”
男人拢了拢身上的深色大氅,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向前镀了一个步子,宋绮罗仍然没有抬头,只觉得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离她更近了。
“宋主事你且抬起头来与本相谈话。”
宋绮罗连声应是,慢慢抬起头,小脸大概是在这冷空气中冻的有点久,再加上她早上匆匆出门只着了一身官服未披大氅,此刻看上去两颊微红,嘴唇微微泛白。
“还望大人明示一番。”
这一抬头倒将男人的容貌真真看了个通透,墨发高束,棱角分明,浓眉,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仿佛没有同她一般饱受冷气摧残,仍然鲜活红润,让人不禁想咬上一口,想到这,她便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移到别处。
突地,梁琰又上前走了一步,宋绮罗吓得赶紧往后退,她朝左右看了几眼,嗯幸亏还有人,哎,等等,她这不是在怀疑丞相大人对自己意图不轨吧?
“丞相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必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无怨言。”
梁琰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猛的抓起她的左手,苍劲有力的大手直接滑进了她宽大的衣袖里,等宋绮罗回过神来,那被她捂的有些发热的奏折已稳稳当当的拿捏在他手中。
恍若五雷轰顶,这天再冷她也没了知觉。
她急急忙忙后退了几步,拱起双手道,“丞相大人,这这这着实是一个误会。”
梁琰打开奏折粗略看了几眼,复又抬眼看她,见她脸上堆着笑,手在打着颤,身子却挺的笔直,这还真说不出是否是个有骨气之人。
“宋主事文采飞扬,下笔精炼,陈词之间大有一气呵成之势。做个小小主事倒是屈才了。”他语气慵懒,颇有一番着实委屈良才之意。
不过听在宋绮罗耳里那便是另一层意思了,大概就是你一个小小主事竟然想参我一本,看来是活的腻了。
“丞相大人真是谬赞,下官这奏折也就写来消遣,您看下官也并未上启陛下。”
“这奏折怕是费了宋主事不少时间,最后没能承上去还怪是遗憾,要不回头本相替宋主事承上去?”
“丞相大人,下官知错了,这奏折这奏折您就权当不存在吧。”
“哦?那宋主事何错之有?可要说清楚了,不然就如这白纸黑字上写的那般,本相还真倒成了污蔑忠臣之人了。”梁琰将奏折递给旁边候着的小厮,眯着眼打量着宋绮罗。
“下官有错,下官不该乱写折子,嗯,还有不该歪曲事实,差点让丞相大人名誉受损。”
“嗯,想来宋主事倒是个通透的人,半年俸禄就免了吧,自己去户部领罚吧。”说完便从她身边走过,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松竹香味。
待梁琰的轿子离开,宋绮罗全身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就为了那个还没承上去的破奏折,丢了半年的俸禄,宋绮罗只觉心如刀割。
庭院里的积雪在红日里渐渐消融,屋瓦上的冰水一滴滴地往下流淌,明明是艳阳高照,却偏生令人觉得一场大雨洗刷过似的。
回到府中的宋绮罗看到院落中的这幅场景,本就郁塞的心情只觉更加沉重,如今被罚了半年俸禄,只怕年底之前将宋府修葺一番的打算又要搁置了,思及此,心中不免又将那尚书大人与丞相大人腹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