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哦~”了一声,“是不是这种喜欢?”说时身子一倾,与青霖两唇相接,一触即离。
青霖呆呆愣愣的,半晌答了一个“嗯”。再看时,嫦娥早已走远了。忙追上去,并肩而行,悄无声息地,十指相扣。
☆、二二记忆(下)
太阳神叛天而出,人间陷入十日劫难。关于人间灾劫,青霖只能发一发感慨而已,嫦娥却身负了重要的使命。
“王母派我到人间去,寻到那名神箭手,助他完成射日的任务。”嫦娥这么简单地说。
“天界有那么多道行高阅历老的仙神们,不来担这重责大任?怎么偏交给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青霖大惊小怪,咋呼起来。
这“乳臭未干”的话,若搁在平日,嫦娥势必有一番计较,眼下见青霖情急失口,故不与她斗嘴,只说:“此为太阳之祸,我这个太阴元君,自是责无旁贷。”
经这么一提醒,青霖方想到阴阳相克来,可是人间形势危险而复杂,嫦娥虽能克制太阳之火,却不能保证安全无虞。“我同你一起去。”青霖瞪圆了眼,攥紧嫦娥的手。
嫦娥不由失笑:“你体质属金,遇着那漫天遍野的阳炎之火,岂是好受的?”
青霖马上道:“不过受些克制,还怕给烤熟了么?”
嫦娥悠悠地道:“现在尽可嘴硬,到时我却得分心照顾你。”
青霖仍道:“可我也能照顾你,我们互相照顾,总好过你孤立无援的。”
嫦娥这才狠心严肃道:“我并非孤立无援,单独行动是为不引注目,才好方便行事。你要是跟去,着实大为不便,倘若完不成使命,王母开罪时,你可救得了我?”
青霖闻此半晌不言,心知嫦娥说的不错,是自己不该任性。因此无论如何不舍,如何忧心,也只得送别了嫦娥。
自从嫦娥一去,青霖郁郁寡欢,挨过了一些日子,后来终于按捺不住,偷偷地潜去了人间。偌大人界,遍地火炙,青霖四处行走,颇受辛苦,再者遍寻嫦娥不着,心上也日益焦躁。
后来有一日,她路过一处高山,发觉那山中陡然间灵气大涨,心下猜测,这般情形莫非是天界动作?因此压云悄悄地逼近了山顶。却见整座山巅已被削平,灵气沛溢,隐成六芒形状。她并不识得这是六阴大阵,下了云头落在山边一角,只觉此山上甚为阴凉舒适。方欲探足踏上山顶,却突然跳出一人将她拦下,她一看,却是个甲胄将士,不苟言笑道:“此为重地。”
青霖认得这是天兵卫士,因此也就止步,打算探问一下,这时一抬头,却见竟是嫦娥从另一边登上了山顶,与她并肩同行,还有一个浓眉大眼,黝黑健壮的汉子。
青霖半张了口,愣在当下。却见嫦娥带那汉子走到六芒正中,用手中素帕给那汉子揩了一回汗,又帮那汉子从肩后卸下一弓一箭来。那汉子握弓搭箭,嫦娥玉手白皙,叠上汉子糙厚的搭箭的手,近身在他耳畔喁喁低语,那汉子憨笑着回她的话。
他们低语了一会儿,嫦娥稍稍退开,那汉子扎起马步,发力弯弓,这时天上十日陡生动荡,却已躲避不及,汉子朝天拉开弓箭,以一箭连诛九日,那九日次递坠落,中途又各自化作一道金光,共九道金光,全部凌空而来,一一飞入汉子体内。
汉子面露痛苦之色,于当地趺坐,口中念念有词。这时嫦娥跪坐在汉子面前,闭目稍作沉吟,身子一倾,即将与汉子口唇相接——
不料青霖见此情形,一时为妒火攻心,天兵阻拦不住,她以迅雷之势把那汉子一脚踢翻,取代了他,与嫦娥接吻。便马上感到一股阴凉自嫦娥口中渡出,被她尽数吞下,她自然不知这便是太阴之精。
嫦娥这才反应过来,惊愕不知所措。此时只见后羿(那汉子)身上光芒炽盛,因方才离了位又分了神,已然控制不住体内九阳之力。
青霖亦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她猛地推开嫦娥,转身扑到那汉子身上,顿时金芒四射,刺穿了她躯体元神,散作空中银光点点,这是太阴之精依附于她的灵魂碎片,所成的景象。
当年魂飞魄散的景象,青霖自己当然是看不到的。她在五千年后元神重聚,才从青帝口中得知当年情形。当时众神在天上远观,来不及阻止青霖的突发举动,青帝所能做的,只有将她与太阴之精相依的残魂收起,再交由地藏菩萨为她重塑元神。
青帝亦告诉她,这太阴之精,是唯一能克制后羿体内的九阳之力者。太阴之精必依附魂体而存,离体则散,故而向来保存于月神体内。这便是为什么嫦娥本来要和后羿口唇相接,将太阴之精渡给后羿。
这时的青霖,是一团佛光包围中,重生而不稳的魂体。她与阿娘隔着佛光相望,问知了这些事。
说起来,自己闯下如此大祸,阿娘竟是毫不生气么?青霖先是有些奇怪的,接着她得知自己在地藏菩萨这里,一觉就睡了五千年。
五千年,是怎样的漫长时光?青霖呆呆地想,魂散时自己一千六百多岁,如今这一觉却已睡过了三倍去。这么久的时间,嫦娥对我,是否早已淡忘?还是会怨恨我,在最后时刻破坏了她的使命?她会原谅我吗?她还会喜欢我吗?
“嫦娥托我转达,她并不怪你,对你的心也不曾变过。”青帝仿佛已猜到她的心思,淡淡地这么说。
青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阿娘~~”。
青帝莞尔一笑:“为娘原本未曾想你与嫦娥会生出凡情来,但你那日不要命的作为,实难解释。因此我亲自去审了嫦娥一回,她老实全招了。我偶尔与她通些消息,她知你今日醒转,托了我转达这话。”
青霖欣喜不已,转着心思:“我原以为阿娘必与王母一般,主张禁情绝欲的。”
青帝有些惊讶:“此事你也不曾问过为娘,怎就如此断定?”
青霖撒娇道:“人家心虚,不敢问嘛。但是记得小时候,阿娘曾说我没有阿爹的原因,是阿娘不愿以阴阳和合之法受孕。由此可想,阿娘是厌绝凡情的。更何况女子间的情愫,即使在凡间也难为世俗所容。”
青帝失笑道:“霖儿是为娘亲生骨血,性情上也当有所承继。可曾想过,你这般偏爱女子、不爱男子的性子,恰是继承自你的阿娘?”
青霖恍然为之一语点醒,但是再一细想,不免困惑道:“可我从未听说阿娘曾对什么人动情过。”
青帝淡淡道:“那些个陈年旧事太过久远,连为娘自己都记不大清了。”转而神色稍变,语带自嘲又道:“至于近年来,阿娘颇惹了些风流官司,待你回了天,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只怕常要捂耳绕道。”偷眼瞧见霖儿讶然神色,又叹道:“到时霖儿怕要嫌弃阿娘了。”
青霖忙道:“霖儿只亲阿娘一个,才不会嫌弃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