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陆承尧信了没,总之他掠过这个话题,只淡淡多问一句:“她若是又因为这事偷跑出来,万一再遇上这样的事,你会内疚吗?”
自然会啊。
沈明仪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她鲜少朋友,可却和许今瑶倾盖如故。若是因为她没帮忙致使许今瑶有个三长两短,她肯定不会轻易释怀,心底必然要多一道结。
没等到回音。
可沈明仪这副反应足以让陆承尧心中有数。
他轻声朝沈明仪道:“过来。”
沈明仪不解,茫然地望过去。
陆承尧极有耐心地重复一遍:“过来。”
这副好脾气和初见时他冷硬如冰的性格天差地别,沈明仪不合时宜的在心底评价:陆承尧的脾气真是好了太多。
沈明仪顺从地走到他身前坐下。
陆承尧又道:“伸手。”
“神神秘秘地做什么呀?”沈明仪茫然,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三分好笑。
话音刚落,她手心一重,紧接着,刺骨的凉意从手心蔓延,刺激的她不由倒吸口凉气。
手心中被陆承尧放了个冰冰凉凉的瓷瓶,瓶子只有她半个手掌高,瓶身圆滚滚,套了层布料,可在这刺骨的冰凉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沈明仪奇道:“这是什么?”
陆承尧:“寒玉瓶。”
沈明仪想问这瓶子他从哪儿得来了,想起午间他和王铁柱的窃窃私语,心下有了计较,转而提着小瓶子问:“你给我寒玉瓶做什么?”
她提着寒玉瓶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任何特殊之处。
“寒玉瓶触手冰凉,里头东西可长久保存而不变质。”说到这儿,陆承尧似是轻轻扯动了下唇角,算不上是笑容,却也让他整个人的冷淡都淡去许多,声音也温和下来。
他说:“你不是担心她吗?这里头装了少许鲜血,若是你带的头发失去效用,便可用这鲜血续上。”
照他这么说,血约莫装了半瓶。
沈明仪双眼在他身上扫视:“你哪儿流的血?上药没?可有包扎?”
“腕间浅浅一道,不妨事。”怕沈明仪不放心,陆承尧主动伸出手,腕间一道一指头长的伤口,划的浅,已经结痂。
沈明仪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埋怨,没好气道:“我都说不去了,你何必多此一举。嫌你身上的伤口少,不加一道不得劲是吗?!”
陆承尧丝毫不恼,只说:“上川离此处不远,你帮她解决眼下困境,再赶回来也不会耽误什么。”
“可是……”沈明仪仍有犹疑,“你一个人待在牢狱,万一陈束又为难你,也没有帮手……”
“你留下能帮我什么?”陆承尧反问。
沈明仪感到自己被轻视,郁气上涌,静默片刻,她憋屈道:“……帮你鼓劲儿。”
陆承尧:“……”
“心领。”陆承尧道,“你留下除了陪我蹲监牢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走一趟上川,了却一桩心事。”
尽管他的话不中听,可沈明仪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纵然有了他的头发恢复触感,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刀实枪的对上,她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去吧。”陆承尧说。
*
没有了沈明仪的监牢,总显得有些空旷。
陆承尧照旧半靠在堆起的秸秆上。黑暗中,他仍旧睁着双眼看向铺了厚厚一层秸秆的地方,简陋却平整,是他在监牢中唯一能为沈明仪做的。
夜半三更,大漠风声呼啸。
不知沈明仪如今追到许今瑶没有,她一个人又能否找准方向……
无数疑问叠加在心里,更让他夜不能寐。
尽管知道她聪慧,可打心眼里,陆承尧还是不放心。
细碎的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监牢无处遁形。
陆承尧睁开眼,将警惕提到最高。
来人见陆承尧警觉坐起,也未隐藏,径直道:“不错,没失了警惕心。”
魏则。
陆承尧通过声音辨认出来人,正是叶老将军的另一个副将。
魏则有备而来,旁若无人的打开监牢的锁,席地坐下。
牢狱见熟人,陆承尧并没有太多波动,平淡至极的打了个招呼:“魏将军。”
“我之前受了伤,行动不便,也没来得及见你,让你在牢里受苦了。”魏则如此说着,可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意。
陆承尧没有接腔。
魏则浑然不在意,只自顾自道:“从广平城撤退前,老将军特意交代我要护好你,替你保驾护航,让你顺利接手西境军。此前我重伤,也耳闻你被陈束为难,倒是我辜负了老将军的嘱托。”
乍闻老将军,陆承尧眸中流露出些许情绪,可被他很快控制住。
魏则嗤笑一声,精准无误地从陆承尧腰间拽下老将军的玉佩,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而后不屑道:“老将军既然都将玉佩留给你,你还能混到这等境地,可见你担不起老将军的遗愿。”
“念在你我曾在老将军共事的情谊上,今夜我助你离开军营。自此后,西境军与你没有半分干系。是死是活,全看你造化。我也算全了老将军的遗愿。”魏则将玉佩扔回陆承尧怀里,“玉佩既是老将军留给你的,便送你做个念想。说说吧,你还需要我给你准备些什么?钱财?伪造身份的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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