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长眉微蹙,很快又松开,眉目间倒是清俊如常。
“明嘉,这次就算没有被人暗算,我回来也是要装病的。”
裴明嘉闻言竟是心头一紧,小声问:“是因为圣上?”
李晏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自己更压低了声音:“他如今越来越多疑,近来更有御史弹劾我。”
“弹劾你不孝?”裴明嘉会意,只撇开圣上不言。
“我与承恩伯府的事,”李晏忽地低头苦笑一声,“人尽皆知。”
裴明嘉轻轻叹了口气,如此倒真的不好再忤逆李如玄和伯府老夫人把人送回去了,这本来就是来恶心李晏的。
她喃喃道:“是没这个必要在几个通房上面较这个真。”
裴明嘉原先是一直不信李晏会被什么老夫人一番话给吓到的,他不是这么废物的人,里面定是有其他原因。
原来症结不在承恩伯府,而在圣上。
“一会儿让阿碧把东西收拾过来,你住隔壁厢房去,”李晏道,“让她们搬走。”
“这下可不更恨我?”
“原本就不能留她们在主院,未及说你便到了。”
裴明嘉笑道:“你是拿我当挡箭牌?”
倒也没有拒绝。
“她们即便有箭,我也不会让箭刺到你身上。”
“你胡言什么……”
裴明嘉的脸颊倏然一红,赶紧低下头掩饰,又慌不择路地舀了一勺粥塞到李晏嘴边。
等她内心平复下来,再抬眸,却是杏腮桃颊,一双丹凤眼波光潋滟,连她自己也没觉察。
落入李晏眼中,他蓦地想起那晚裴明嘉在他身下承欢,也是这般风姿,但竟又不及此时。
只是来不及再想那些旖旎缱绻,李晏心头像是被针尖一刺,他强迫自己别开眼去,转而看向烛火。
自醒来后,他有话一直想对裴明嘉说。
可越久便越说不出口。
甚至他独自一人回来侯府,一方面是为了省去裴明嘉的麻烦,一方面……
李晏不想承认,他心里大抵觉得,不见到裴明嘉,便多了一个不说的理由。
李晏发了话,那四个通房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乖乖给裴明嘉让出地方。
她们是前一日下午来的,连凳子都没坐热。
若李晏直接赶了她们走,那倒也好办,总归是与伯府去通个气。
可这会儿中间夹了个外室,那便是她们自己技不如人了。
裴明嘉站在院子里看她们离开,觉得她们的眼神都要把自己吃了。
她好怕。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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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茂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哭泣的杨妙彤,眼神中的厌恶已经毫不掩饰。
“起来。”
杨妙彤颤巍巍起身,看都不敢看陆九茂一眼,只扶了扶自己头上歪斜了的簪子。
她那天在相国寺和周氏见面的事,还是被府上的小丫鬟传了出去。杨妙彤娘家寒微,身边的人多是安远伯府原本就在的,她既不会管挟也没钱打点,做什么都不方便。
传着传着就传到了陆九茂耳朵里,等今日陆九茂气势汹汹来找她,杨妙彤才知道不好。
杨妙彤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一开口就立刻委顿在地上哭起了起来。
陆九茂娶她就娶得心不甘情不愿,如果不是当时老安远伯的事紧急,又没人压着杨氏,杨妙彤根本嫁不进来。
而杨妙彤其实自己也一直心知肚明,陆九茂最喜欢的还是那个青梅竹马的病秧子。
刚刚成亲的那几天也柔情蜜意过一阵子,后来陆九茂和裴明嘉在牡丹楼见了一面,陆九茂立刻就对杨妙彤冷淡下来。
“蠢货。”陆九茂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杨妙彤浑身一颤。
“你以为这样我就得不到明嘉了?”陆九茂死死盯着面前的妻子,脑海中却出现那日李晏和裴明嘉并肩离去的场景,“李晏如今成不了什么事了,明嘉怎会不愿意跟着我?”
他前后给裴明嘉寄出过不少书信,没有一次是有回应的。
按他对裴明嘉的了解,裴明嘉不可能对他的信视若无睹,毕竟以前两人的书信往来也非常密切。
估计就是杨妙彤那天和周氏说的话坏了事,裴明嘉这才不方便跟他联络。
李晏一定逼迫甚至囚禁了她!
陆九茂一腔怒气冲天,又找不到人发泄——莫说李晏这会儿不在面前,就算在面前,他也没那个胆量动手。
杨妙彤哭了半天,见陆九茂不吃这套,只能大着胆子辩解道:“怎么只怪我?她若真的有心,是我几句话就拦得住的吗?”
陆九茂根本就没把她这个正妻当回事,对裴明嘉那点心思都是明的。
陆九茂冷哼一声:“等她来了,你给她敬茶赔礼。”
一时杨妙彤哭得更大声,恨不得陆九茂马上死了算了,自己做了寡妇倒还不用受这种屈辱。
哪有正室给妾去敬茶的?
正哭得兴起,杨氏也闻讯而来。
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自然是不乐意儿子要那个裴明嘉的,同样更向着自己的亲侄女。
杨氏拉了一把杨妙彤,沉着脸劝道:“就为了这点子事,竟要闹得家宅不宁?妙彤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哭成这样你也不安慰几句。”
“娘,夫君他执意要裴氏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