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对不起,身为人子,却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
宋园将眼泪通通都憋了回去,她笑了笑,“你会记得回来的路吗?”
容庭点了下头,“记得。”
“那就好啊。”宋园抿了抿唇,“我会好好地开心的生活,等你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啊。”
她是骗容庭的。
她觉得她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也不会再结婚生子。
父子俩将她送到电梯口,容珩突然从口袋里拿了两把钥匙交给她,沉声道:“这一把是我现在住所的钥匙,这一把是书房的,给你留了点东西,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宋园接过这两把钥匙,低低地恩了一声。
她走进电梯里,随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用手捂着嘴巴啜泣,她怕她的哭声会被容庭听到。
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唯独父母的爱指向分离。
她当年看的时候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了。
她终究也只是容庭那辉煌壮阔的人生中的过客。
如果她无法陪伴他,也不要阻拦他。
宋园不知道的是,电梯门关上后,容庭怔怔的望着那门,无声地流着眼泪,容珩蹲了下来,将他抱在怀里,笨拙而温柔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声音也有些哽咽,“好了,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她也有她的人生,容庭,不哭。”
哄着让儿子不哭的人,却也泪流满面了。
“父皇,我讨厌你。”
“恩,好。”
***
宋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最后不小心摸到口袋里的钥匙,想了想,还是拦了一辆车去了容珩的住所。
当她拿钥匙开了大门时,扑面而来的似乎都是他独特的气息。
仔细嗅嗅,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这屋子里的摆设还有装修都显得很冷清,就像他这个人。客厅里几乎一丝灰尘都没有,她还是换了鞋子,一路来到他的书房门口,书房的门是紧紧关闭的,她拿出钥匙开了那扇门,入眼处,书桌上都堆满了裱好又卷起来的书画,都快堆成小山了。
来到书桌前,她隐约知道这就是他说的留给她的东西。
她迟疑着拿起其中一卷书画,慢慢地卷开来,慢慢地见到了那画中的女子。
这里一共有二十三副画,都是画的她。
有穿着斗篷站在梅花下的她,有坐在石凳上生闷气的她,也有在踢毽子的她……
画者似乎将她所有的表情所有的神态都牢记在心里了。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滴在那画上。
这就是他留给她的东西吧,她似乎读懂了也看懂了那五年的思念。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当年隔阂在他们之间的那些东西,也都显得很渺小了。所有的怨恨责怪,都无足轻重了。
她似乎回到了当年,最开始她就是那样纯粹而简单的喜欢他啊,喜欢到想跟这个人长相厮守,喜欢到即便吃苦也是愿意的。后来难道就不爱了吗,如果不爱,又怎么会有容庭,如果不爱,容庭又怎么会出生?如果不爱,这一刻的痛彻心扉又算什么?
她在这书房里呆了很久很久,将这些画都卷好准备收起来时,发现一旁的相框下,正压着一张纸。
一开始她以为是留给她的,便拿起来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她看了个开头,这才发现这封信不是留给她的,而是留给那位谢太太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如果谢太太能够看到这封信,还请看完。
容珩用寥寥数笔介绍了他的来历,信的最后是这样写的:你曾问过我,有没有什么心愿,有没有什么要求,现在谢珩已死,只希望能保我妻子一生平安。
宋园垂着头,顿时潸然泪下。
***
后来,回家以后,宋园也发现了容庭留给她的日记本,这个小孩不是很喜欢写日记,里面内容其敷衍程度令人发笑——
星期一,下了小雨。
母后让我开始写日记,记下每天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事,我每天的心情就这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唱歌,我偷偷在洗手间唱了几句,果然很难听。而且我也不会唱这里的歌。母后今天做的鸡翅还是很好吃的。
星期五,天气晴。
我怀疑父皇没有失忆,但我没有证据,但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星期天,天气阴转多云。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还是没有开心,或者不开心,就那样吧!母后今天涂的口红可真难看,但我不能说实话,只能说好看。
星期三,天气多云。
我讨厌父皇!!!讨厌!!!父皇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母后不是他的对手,父皇似乎想让我帮忙在母后面前说好话,那是不可能的!说谎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帮忙!
星期二,天气晴。
父皇跟母后之间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算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不管。
星期四,下了大雨。
女人们真的很麻烦,包括母后,逛街为何能逛好几个小时?她们是不是不会累,真神奇。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陪第二个女人逛街了,没人能让我妥协,除了母后。
翻到最后,是容庭写的一首诗,他用铅笔写下一句话:这首诗不是我作的,太傅曾说我不擅诗词,我是承认的,但这首诗我很喜欢,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我答我在天上选妈妈,看见你了,觉得你特别好,想做你的孩子,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已经在你肚子里。”
宋园看到这里,先是嘴角翘起,后捧着这本日记本压在胸口,无法控制的大哭起来。
她根本就不是好妈妈!她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来,陪伴他的日子那么少,像她这样的人,居然拥有这么好这么好的孩子,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