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喜欢。”
叶开结结实实地沉默了三秒钟,“……你到底还做了多少功课?”
陈又涵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足够把你娶进门的多。”专访结束,不少人都压着兴奋。晚宴在楼上的宝格丽酒店行政酒廊进行,这是经纪人、演员、流量、制片人和投资人的猎场。叶开并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但今天有了蒲……蒲什么的插曲,他故意揶揄了一下:“又涵哥哥,酒会去不去?说不定蒲……蒲导也在。”
陈又涵知道他又没记住名字,但他才没有失智到去提醒他的地步。他冷酷地讽笑一声:“好玩吧。”
叶开微微一笑:“好玩。”
陈又涵凑近他,又轻又快地说:“我也觉得好玩,又可爱。不过你这么可爱……会下不了床的。”
讲完两个人都神色如常,只是眸色俱是很深。
顺着通道往外走,叶开被各种目光打量得有点不耐烦,觉得今天没带口罩是真的失策。
但如果戴了口罩的话,他又怎么能保证叶瑾能直白、迅速、避无可避地看到他和陈又涵呢?
他微微翘起半边唇,在叶瑾震惊到失语的目光里。
陈又涵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叶开是故意的。从这场首映礼,到他刻意与两年前一样的穿着打扮,都是故意的。
周围涌动的人群与三人之间微妙静谧的氛围形成诡异的对比。
随即插入一道不和谐的男声:“叶总,这次就不要跟我抢人了吧?”
叶开和陈又涵都回头看,怎么是麦安言?
只有叶瑾无动于衷。她一身高定孔雀绿西服,时尚利落,八厘米的红底高跟和大波浪凭空拔高气场,带着全套珠宝的右手捏着一个荔枝纹橙色奢牌手包。听见麦安言的声音,她目光一无所动,只是冷冷一笑地问:“有你什么事?”
麦安言对叶开势在必得,何况他目前背后还有陈又涵的“宠爱”。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道:“既然我先对叶先生抛出了橄榄枝,那么也请叶总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叶瑾听完这句话,微眯的锋利目光才动了动,从叶开扫至陈又涵,最后才轻飘飘地落在麦安言身上:“你说什么?”
“叶先生首要考虑的是我们辰野——”
叶瑾没有温度地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他是我弟弟。”而后将麦安言从头到尾扫过一眼:“……要不然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把你们辰野买下来?”
第100章
上位者在经年累月的高高在上中变得铁石心肠。麦安言什么表情没人有空去理会, 只有叶开给他递了一个柔和的眼神,分寸很轻,真要仔细观察的话, 也不过是眼尾的弧线略微下垂了些。
娱乐圈的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脸皮。麦安言硬着头皮说笑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后,固执地再度递出名片:“既然如此, 这么说来叶先生也算是半个圈内人了。如果哪天改变了主意, 请一定要记得先来找我, ”他睨了叶瑾一眼,虽然眼底又怵又怒,但仍是耸耸肩开了个玩笑,反手掩唇道:“叶总的公司路线, 不适合你。”
他一走,被打破的局面再度僵硬。舞台侧,几个挂着证件的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叶瑾往那边递了个眼神,立刻有人小跑上来附耳说了几句。是在提醒她不要错过晚宴红毯。
叶瑾点点头,但并没有动作。
工作人员退开,她终于用三个人能听得见的不大的音量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垂在身侧的手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拉住, 陈又涵在出声前就被叶开阻止。
叶开云淡风轻地说:“需要向你汇报吗?”
叶瑾的太阳穴跳了跳。在很快的一阵黑色的晕眩中, 她想起叶开这身丝巾搭配白t的打扮。
她的弟弟总说她是“靓绝思源路”,事实上叶家真正最好看的人却是他。他那时候站在歌剧院恢弘的水晶吊灯下, 红色丝绒软包墙像层叠盛开的玫瑰花瓣, 用尽所有热烈和瑰丽去烘托他那唯一的一抹白。
不是没有在暗处看到他们凑得很近的剪影,近乎接吻——只是近乎,因为即使亲眼所见,她也觉得是视觉错位所导致的谬误。
真正起了疑心,还是那条丝巾。她的弟弟持靓行凶, 平常穿搭都是最简单的基础款,根本不可能费心思去做一些配饰上的搭配——何况是面对熟得不能再熟的陈又涵。
叶瑾从回忆中迅速抽离,因为恍神而柔和的目光再次尖锐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开一眼,没头没尾地笑了一下,说:“我明白了。”
而后对陈又涵伸出手:“我没想到你会食言得这么彻底。”
她的手掌纤细修长,绷得笔直,在室内冷气的作用下苍白冰凉。
陈又涵没握住,只是漫不经心地拍了下:“抱歉。”
工作人员再次打手势催促,叶瑾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去。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的步幅和速度都一如既往,脊背绷得笔直,抓着手拿包的手指用力收紧。负责一对一接待她的工作人员迎上,看到叶瑾对他很利落地笑了一下点头致意,提得很高的心终于落下。
仅从背影看的话,她的状态无可挑剔。
纤尘不染的vip电梯门开合,倒映出一张冷肃的面容。高奢酒店冷得像冰窖,冷气将她的真丝套装浸透,西服下的身体一阵又一阵颤栗得带出鸡皮疙瘩。
呵出的气息过于灼热,又或许是周围太冷,几乎有白雾。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穿越空无一人的、弥漫着香氛的走廊,厚重的软包隔音门被推开,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轰然在眼前。
斑斓的晚礼服,盛着灯火的水晶酒杯,旋转的舞蹈与裙摆——叶瑾深呼吸,闪光灯与快门声此起彼伏,她微笑着走入门内。
她当晚并没有回家。
第二天临近中午,叶开才再度见到叶瑾。晚礼西服竟然没换,只是经过一晚上的烟酒汗水,已经不复最初的光彩。瞿嘉去教育部门开会,别墅里除了叶开,只有佣人留守。贾阿姨很心疼叶瑾,老远迎过来时就嗔怪地说:“——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又一晚上不回!”
她不仅彻夜未归,而且连妆都没卸。浓妆半残的时候,她看着真正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了。
贾阿姨把姐弟俩从小就照顾得很好,早就安排人准备了醒酒汤和美龄粥。叶瑾抓着手包上楼,经过叶开时脚步迟缓了一瞬,但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昏昏沉沉的意识忽然掠过一丝极细的疑惑,为什么叶开会在楼下客厅里坐着?然而她真的太累,累得难以仔细思索,连澡都没洗就倒在了床上。
再醒来时暮色已深。她住四楼,偌大的空间没有一丝人声,只有冷气机运转的静谧。手机屏幕亮起,无尽的公务,经纪公司的,制片公司的,出品方的,宁通的,纷杂得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只有昨天睡了一晚上的男演员给她发了一条堪称缱绻的问候。
真情或假意,叶瑾不去分辨,勉强纵容自己在这马马虎虎疑似爱情的感觉中沉浸了一秒,继而便近乎无情地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