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凌傲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笑音。
“太牛了。”言幼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子简直要把你当偶像了。”
凌傲大笑,“先在网上热热闹闹地炒两天,那边海报正式发行,我这边就安排一个娱乐版的专访,把我们英俊潇洒的言公子正式推出来。小王子的身世之谜彻底曝光,当当当当!”
“炒吧,炒吧。”言幼宁心情激荡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老子已经等不及想曝光啦。”
16、承认 ...
剪刀嚓嚓的声音渐渐逼近了耳垂,言幼宁不自觉地向旁边躲了一下,引来了李翱的低声呵斥,“你别乱动,再给你剪豁喽。你现在大小可是个名人了,曝光率那么高,回头跟别人说头发是在我这里剪的,我这买卖就毁你手里了。”
言幼宁笑了起来。
李翱退开一段距离左右看了看,又凑过去细细修剪他额前的碎发,一边念念叨叨地说:“你可不知道,从昨天开始,我这儿来的客人不是在打听你们那个片子,就是在谈论你的身世。哎呦喂,幼宁,星二代啊。难怪我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觉得那么眼熟呢。你那母上大人可是我大学时代的偶像啊。”
他这边自言自语地抒情,言幼宁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了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上去。按照凌傲的计划,言幼宁身世曝光的新闻夹在了《赌石》后期宣传的各种新闻之间,一方面推动了影片的宣传,另一方面也令这则新闻出现的时机显得合情合理,丝毫不显突兀。
娱乐公司惯用的伎俩是在影片宣传期间让男女主角曝绯闻。虽然老套了点儿,但是单纯从吸引眼球的角度来说还是蛮有效果的。不过每个经纪人处事方法都不同,凌傲不喜欢炒艺人的绯闻,他看不上这么幼稚的炒作手法,觉得这么闹腾有点儿侮辱自己的智商。他喜欢从艺人本身的特点来下手,比如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历,或者……身世。在这一点上,他跟言幼宁可谓是一拍即合。早逝的父亲和富有传奇色彩的母亲。在凌傲看来,言幼宁的身世本身就是很好的卖点。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言幼宁想着手机里那一串未接电话,想着穆坤可能会有的反应,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感。
穆坤毕竟软硬兼施地跟自己联系了一段时间,对于自己的反戈一击,他必然会有些表示。但是像关家那样的人家,对自己这样一个已经没有了认回去的价值、并且感情上完全还是陌生人的私生子,是不屑于在明面上做些什么的。他们很可能会觉得自己目光短浅,拿不上台面,会切断一切可能会跟自己发生联系的通道,然后将自己彻底地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当然,也有可能会暗地里给他使点儿什么手段,报复一下他的不识抬举。
言幼宁无比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对自己的存在彻底失去兴趣。
言幼宁刚刚走出宁和雅居就被两个过路的小年轻认了出来,拉着要签名、合影留念,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李翱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幕,笑得一脸春光灿烂。他简直佩服起自己的好眼光来,能抢先一步把言幼宁划拉到自己店里当形象代言人,这是一件多么有远见的事情啊。
秋光正好,街道两侧高大的梧桐树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暖而明亮的橙黄色。暑热的天气已经过去,寒冷的季节还没有到来。
这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季节。
李翱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正想跟言幼宁打个招呼就回楼上去,就看见一辆黑色凌志缓缓停在了宁和雅居的门口。车门推开,一个身穿铅灰色西装的青年下了车,姿态强硬地拦在了言幼宁的面前。
李翱不觉皱了皱眉。这个人看着不像影迷,倒像是来找茬的。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言幼宁,果然,他在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脸上友善的表情慢慢收了起来。
“幼宁?”李翱喊他,“还愣什么神儿呢?你不是赶时间吗?”
穿着西装的青年目光犀利地看了过来,李翱皱眉,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这男人李翱有点儿印象,似乎来过他店里。搞不好还真是自己的客户,不过……娘的,这会儿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赶紧的,时间来不及了。”李翱催他。
言幼宁转过身冲着李翱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忙你的去吧。我心里有数。”
李翱不太放心地看了看他,转身走回了店里。反正自己就在这里看着,真要有什么事,店里这么多人呢,大家伙儿一起上,难道还搞不定他一个人?
言幼宁见李翱回去,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慢条斯理地冲着他点了点头,“好巧啊,穆先生。你也来剪头发吗?”
“我是来找你的。”穆坤的神情显得有些暴躁,却又竭力隐忍,不过他的话音里还是透出了一丝尖锐的味道,“我想问问言先生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做什么了?” 言幼宁反问他。不等他回答,言幼宁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个很是挖苦的表情来,“穆先生说话总是这么吞吞吐吐的。这或许是你的风格,不过抱歉得很,我实在不擅长猜测陌生人的心事。”
穆坤脸上流露出一副忍耐的神色,“我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有关你涉足娱乐业的事情,家族的态度……”
“家族?”言幼宁反问他,“什么家族?”
穆坤微微一窒。
言幼宁冷笑,“我孤身一人,父母双亡。哪里来的什么家族?穆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穆坤额头上青筋跳了跳,“言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令堂在世的时候一定对你透露过你的身世……”
“透露过。”言幼宁神色坦白地点了点头,“报纸上不是已经登出来了么。我想岛城一大半的人都知道了。”
穆坤冷笑起来,“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言先生。你明知道令尊……”
言幼宁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家的令尊一早就死了。死了快二十年了。”
穆坤怔住。他没想到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半大孩子,只是几天没见,态度居然变得这么强硬起来了。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他今天过来堵人的时候虽然是带着气的——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搞了半天却被人暗地里耍了一道,搁在谁身上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他毕竟是穆坤,不会做那种浪费时间只为了吵一架泄愤的无聊事。穆坤很想知道,短短几天而已,在言幼宁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底气变得这么足?
再开口的时候,穆坤的态度明显的谨慎了起来,“言先生,我曾经说过这里有些误会。家族承认流落在外面的孩子是需要有一个观察的过程的……”
“承认?”言幼宁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什么承认?谁来承认?”
“当然是……”
言幼宁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谁来承认。没有人承认我也活过了十九岁了。”
穆坤凝注的目光里不知不觉多出了几分探寻的意味,“难道你就不恨?”
“恨什么?”言幼宁淡笑,“恨一个二十年没出现过的人?恨一个你生命里从来不存在的人?穆先生,你在开玩笑吧。我想用不着我反复跟你强调我父亲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吧?”对于言幼宁来说,自从姓关的男人放弃了那个怀有身孕的、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漂洋过海来异国安家的女人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穆坤的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我认为……”
“你怎样认为,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言幼宁直视着他。在他的记忆里,前生今世都算上,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一种完全置身事外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人。他心里竟然如此平静,言幼宁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然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不想再吃什么哑巴亏了。
“我倒是很好奇穆先生有什么立场跑来对我横加指责?无论我做什么,跟穆先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穆坤气结,“我……”
言幼宁的视线落在他的眉心,从那里一路向下,沿着自己曾经熟悉的轮廓描画过这张脸上每一道转折的线条,最终停留在了他方正的下巴上。穆坤的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沟纹,非常性感。那曾经是他最喜欢的部位。
言幼宁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指在穆坤的胸口轻轻地点了两下,“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我也奉送你一句至理名言吧,穆坤。”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言幼宁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上了人行道,“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
穆坤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言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明少这座靠山未必就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