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都变重了。服务员上了第二道菜“莲花血鸭”,我连筷子都不敢伸,一块腊肉在嘴巴里都快嚼没味了。
宋嶠爸爸大概考虑到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只能压着怒气闷声道:“像什么话,过年不回,宋峣满月酒也不回,你到底还有没有个家的概念,懂不懂人情世故?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大人追在屁股后面教你吗?”
宋嶠勾了勾嘴角:“既然我这么让人膈应还回来干嘛?”他抬眼,“看你们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你!”
宋嶠不言。
我知道宋嶠一直介怀的是什么,也明白他明明内心无比渴望却非要以这样的方式和家人对立只是为了报复和泄愤。
宋嶠阿姨脸色也不好,神情敛在面部,一层暗,直到菜上全了还未雨霁天晴:“宋嶠,阿姨是真的不希望上一辈的恩怨影响到你和宋峣的感情。你可以不拿我当妈,但你和宋峣那是嫡亲的亲人,他是你弟弟,不是你仇人。”
宋嶠看她一眼:“我没有仇人,也没有弟弟。”
宋嶠爸爸筷子甩过来的时候,宋嶠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手就下意识挡过去了。宋嶠提过他爸爸是部队转业军人,脾气火爆而起用力狠准,小时候挨揍可以说是弊端尽显。筷子直接打在我手背上其实并没有很痛,但筷子弹来的时候我挡的动作幅度有点大,结果另一只胳膊扫到了那杯还没喝的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这下直接泼到了我裤子上,吓了我一大跳。
“裴裴!”筷子和杯子一起落了地,两声啪嗒一地碎片。宋峣估计受了惊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乱七八糟。
宋嶠抓着我的手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双颊瞬间涨得通红,我担心他要发作,也站起来捏着裤子安抚他:“真没事,水是温的。”
“手呢?”他看着我手背,有点发红,但真没多大痛感,哪个男生打篮球受的伤不比这个重啊。但我觉得宋嶠都快哭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亲了亲我手背发红的区域然后用脸贴了贴,不停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裴裴。”
他像是被触发了某个机关。
自从我们有券开始,他就没再像以前一样向我说对不起了。
我有些局促,看到桌子对面宋嶠爸爸和阿姨的神情可以称得上诡谲了。我想把手抽回来,宋嶠却使了蛮力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小声唤他:“宋嶠,宋嶠。”
宋嶠什么话也没说,带着我走出了包厢。
宋嶠这样阴鸷的神情我真的没见过,他的脸绷很紧,步伐很快。我被他拽出饭店的时候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他要这样生气,因为手真的不疼,水也真的不烫。我觉得他这样把两位长辈扔在包厢里的行为非常不礼貌,也有点气闷他在他们面前对我做出的出格行为。
我厉声说:“宋嶠,放开我。”
他置若罔闻。
我只能用力推他:“你他妈弄疼我啦!”
他才像回了惊,松开手。
天色渐晚,路灯与车灯交织在一起来回穿梭。街边餐饮小店几乎都被塞得满满的,食物的香味令人晕眩。
宋嶠孩子似的在我面前垂下了头:“裴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让你过来—”
又来了。又来了。
我皱眉:“都说了没事没事,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啊。”
他沉默。
我伸手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你什么都好,除了神经习惯性过敏。”他抬眼看我,眸子被光照得湿漉漉的:“只是关于你。”
我一愣:“啊?”
他说:“这个好像是无解的,但凡和你沾上边的事,我就容易不受控制地钻牛角尖。裴裴,你不要让我改了,我真改不了。”
我已经很习惯他时不时冒出来的肉麻话,干脆摆摆手:“随你的便吧。”
宋嶠说要赶回酒店让我换裤子,但我不想回去,觉得他大惊小怪,因为杯子里的水本来就不多,不一会就能干。
我说:“你不要再和你爸爸对着干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关心你的。”
他摇头:“他伤到你了。”
我要被他的逻辑气死:“我都说了没事。”
他蹙眉:“不仅仅因为这个,没有那么简单。”
我问:“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说:“裴裴,你别管了。”
我说:“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