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瑶演得逼真,说完那话就伤重晕过去,也不知自己会被宋霁雪抱入怀中,更不知会被带入上云峰禁地。过重重清幽竹林,石灯散落各处形成巧妙阵法,让擅闯者难以找到正确位置。
通往依山而建的竹屋群下是大片樱花林,此时开得正艳,夜风一过便带起花雨阵阵。
屋前水流清澈,好几座竹制水车缓缓转动,卷了几片落花。
常瑶若是醒着看见这些必然会惊叹,原来上云峰还有她熟悉的地方存在。
这禁地独山居仍旧是当年模样。
一丝未改。
夏桑依匆忙赶到时只见云山君抱着人站在竹屋门前,少女半个身子都被他遮掩,环抱的姿态小心翼翼又充满独占欲,蒙上黑布的双眼遮掩了太多情绪,让人遗憾又好奇。
不管过多久,只要是与常瑶有关的事,宋霁雪就会有不同程度的失控,变得难以捉摸,这事他身边关系较好的人都已察觉。
“先将她放下吧。”夏桑依叹道。
云山君一言不发,随她进屋后才把怀中人放下。
“还好打偏了,剑势卸了一半,伤不及心灵二脉,却也得养上一月才能完全恢复。”夏桑依柔声说道。
宋霁雪问:“她还有别的伤吗?”
“这倒没有。”
“灵脉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夏桑依猜到他的意思,肯定道,“没有过任何断裂或是残缺,与她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在告诉宋霁雪要他清醒。常瑶已经死了,死了十年,往后余生里再也不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那些相似的都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
永远成不了真。
也不准他沉溺在假象中。
宋霁雪只能无比清醒地承受着再也见不到常瑶的事实。
时间永远停留在常瑶对他说了我不爱你这无比残忍的话的瞬间,爱恨都变得再无意义,只剩下虚无与自我厌弃。
他到底为什么要活成这样?
常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混沌。
无边际的黑暗混沌中有光亮接连闪过,快得她只能瞥见些许片段。
热闹的人间灯会,带着半边面具的美艳女子同身边清风雅正的青年说着什么,惹得青年脸色微红,低低道一句胡闹,气恼离去。
美艳女子也没追,只是站在原地笑盈盈等着。
没多久,青年兀自板着脸回来,一言不发地牵着她手同游。
美艳女子是大妖绯,青年是白衣剑修。
这些零碎片段里的白衣剑修与常瑶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
无咎山结界里的白衣剑修冰冷沉默,从不跟她说话,就连阿娘也很少理会,可光影碎片里的白衣剑修目光始终都在大妖绯身上。
宗门与凡间一墙之隔,杏树高大,枝桠缀满花叶。
绯趴在墙上笑盈盈望下方白衣剑修:“我可要走了噢,回妖界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白衣剑修背对她,做漠然状:“你要走便走,何必来此跟我说。”
绯说:“当然要跟你说了,不然你以后想我怎么办?那时你会后悔死没把我留下的,所以我来给你机会,你若是不想我走,就过来亲我一下,我便为你留在人间。”
“轻浮,胡闹!”白衣剑修呵斥完就朝长廊走去,“赶紧走!”
“你可要想清楚,真赶我走我就去狐族——”话还未说完就迎来白衣剑修的怒斥,“那狐妖情劫弃你不顾自私自利,你还去干什么?”
“那我去凤族——”
“凤妖可为族群与你为敌,你找他去自己送死?”
绯眼里笑意越浓,语气越加从容:“好好,那我去狼族,狼族与我没有情劫或利益纠葛,男子又个个威猛帅气,听说夜战到天明也丝毫不虚,不知道与你比起来……”
剑修脸色白了又红,恨恨回首瞪她:“不知羞耻!不准去!”
大妖绯笑着颔首,伸手点了点脸颊:“凶我做什么,与其嘴上凶巴巴叫我不准去,不如做点实际的,不然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
白衣剑修气息微重。
绯说:“你不能既管着我又克制自己,若是觉得爱上一只妖让你无法接受的话就趁早——”
白衣剑修掠至她身前,伸手勾着大妖脖颈献上一吻。
那些浓烈的爱恨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不见,最后竟成了死劫。
常瑶不知自己为何会从混沌中看见父母往事,却在醒来时再次想起母亲曾说的:“他只是忘记了。”
忘记了。
难道她也忘了什么吗?
常瑶醒来时已是翌日黄昏,大片橘红色透过门窗洒进,宋霁雪倚在窗边正对床铺,整体逆着光,让偏头看去的常瑶微微眯眼,一时竟看不真切他面容。
“醒了?”云山君问她,声色微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