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昏昏沉沉中,她只觉身上有些疼痛,小肚子也有些坠坠的疼。
“孩子……”
这念头才从心底冒出来,那为人母的焦虑与急迫便催促着她醒来。
还未睁眼,陈婉兮便听身侧似有微微的男人抽噎声。
这是谁?
是王爷么?
陈婉兮想着,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头顶那熟悉的青色竹叶帐幔。
才转了一下眼眸,她便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疼,右手也被什么人牢牢的抓着。
陈婉兮低低□□了一声,便听身侧一道粗噶的声音响起:“婉儿,你醒了?!”
她轻轻侧身,只见一张粗犷的男人脸庞映入眼目。
他眼眶微红,甚而连鼻头也是红的,脸上似还有些水渍,满面皆是关切之情。
于成均张口便低声斥责道:“为什么干这种莽撞的傻事?!你知道你怀孕了么?!”
陈婉兮浅浅一笑,看着丈夫的目光满是眷恋,她低声道:“这不是,没事么?”
于成均看着她明亮温柔的眼睛,不由心中有些生气,责备道:“为什么不告诉爷?!你都有两月的身孕了,你不会不知,瞒着爷是什么意思?!”
陈婉兮微笑道:“若妾身告诉了王爷,王爷还让妾身去么?这两月,妾身一直在请大夫仔细调理。大夫说妾身的身子强健,胎像也极稳固,不是大的冲撞,又或是烈性的药物,轻易动不了的。那假山不高,妾身想着,不会有事的。王爷看,妾身不是果然没什么大事么?”
第95章
于成钧看着妻子平静柔美的脸庞, 担忧之后, 心中却又渐渐忍不住生起气来, 他低声斥道:“何必伤及自身?!爷早同你说过,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难道在你心里,你家爷们儿就这样靠不住么?”
陈婉兮握着男人的手, 笑着柔声说道:“王爷,不是妾身信不过, 但还有更好的法子么?妾身听传闻, 皇上有意下旨将郡主许配给王爷。如若圣旨下降,王爷预备如何呢?”
于成钧揉搓着她的小手,口气生硬道:“那自然是不答应。”
陈婉兮笑了笑,片刻说道:“然而, 如此一来,王爷便成了抗旨不遵。虽则王爷有战功在身,如今又是朝中的能臣干将,但有了这样一桩罪名, 便可将这些都尽数抵消了。那些人, 大概想要的也是如此。从此之后, 王爷无论做什么, 走到哪儿, 都要背着一个抗旨不遵的污点。名不正,言不顺,则何事可成?”
她神思甚是疲乏,才说了几句话, 便微微喘息起来。
于成钧说道:“可即便如此……”
陈婉兮歇了片刻,又说道:“王爷且让妾身把话说完。原本,妾身想着就允了郡主进王府,好歹搪塞了太后,也过了这一劫。妾身是正妃,她进来只能做侧室,妾身还能弹压她一二。然而,王爷却并不愿纳她。也是妾身思虑不周,王爷既不喜她,又怎能为了权衡局势硬讨一个不中意的女人?这不是强行辱没人么?但如此一来,此事也就陷入了死局。除非太后她们理亏,不然咱们只能任凭皇室宰割——要么王爷忍气吞声娶了郡主,要么便只好抗旨不遵,落个忤逆大不敬的罪名。”
话至此,陈婉兮只觉身上乏得很,想要坐起,便强撑起身子。
于成钧连忙扶她起来,取了一只软枕,垫在她腰后。
轻轻一动,又拉扯着腿上伤处,她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于成钧既有几分心疼,却又有些生气,低声责备道:“让你瞎逞能,这下舒坦了?”
陈婉兮笑了笑,掠了一下鬓边垂下的散发,方又说道:“如此,那便只能由妾身出手,并且一定要快,要赶在皇帝下旨之前。淳懿郡主的性格,交横跋扈,狂妄自大,又怎肯轻易就屈从于人下?妾身拿身份压她,她当然不服气,也就要同妾身争吵。只要,她同妾身为名分争吵,这事落了人口实。余下的,不是真的,也是真的。”
陈婉兮风轻云淡的说着这些事,仿佛从假山上跌下的人,不是她一般。
于成均看着眼前的女子,似是今日才是头一次真正的认识了自己的妻子。
她身子纤瘦柔弱,虽受了些磋磨,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盈盈如一汪秋水,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藏在这幅娇弱美艳外表之下的,却是一副机智刚强的性子。
直至今日,他方才彻悟,陈婉兮绝不是那种甘愿躲藏在男人身后的女人。
陈婉兮徐徐说完此事,方才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见他满面复杂的神色,浓黑的眉宇紧蹙一团,眼中既是惭愧又是关切,她不由一笑,一字一句说道:“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是妾身最要紧的人,妾身决不许任何人动用这等魍魉手段阻挡王爷,或是伤了王爷。王爷,女人自有女人的法子。咱们凭什么,要任凭人家鱼肉宰割却丝毫还手之力呢?”
于成均听着妻子的话语,虽不是什么海誓山盟,却比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更为缠绵悱恻。
一时里,他只觉得心潮澎湃,胸口似有什么在激荡着,情不自禁的将陈婉兮搂入了怀中,低声叹息道:“婉儿,你太傻了。”
陈婉兮伏在丈夫宽阔温暖的胸怀之中,心境却是平和踏实的,她微笑道:“王爷,女人自有女人的法子。妾身不能帮王爷什么,只好在这样的事上多下些心思了。如此这般,他们是再也不能够逼迫王爷了。一个尚未过门就敢谋害正妃的郡主,王爷不肯娶,那是合情合理。”
于成均没有接这话,他面色沉沉,说道:“我于成均,今生今世只爱慕陈婉兮一人。能并肩站在我于成均身侧女人,天地间也唯有陈婉兮一人。”
低沉暗哑的嗓音自头顶落下,口吻郑重,并无半分轻浮之情。
陈婉兮微微一怔,鼻尖却有几分酸涩,这同往常于成均总向她嚷嚷的只要她一个不同。
这是真真正正将她当做了一名可以携手并肩的伴侣看待,而非一个只是要疼惜爱怜的妻子。
窝在于成均的怀中,陈婉兮嘴角轻轻一弯,勾出了一抹极甜美的笑意。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偎依在一处,享受着这份安宁喜乐,不知辰光又过几许。
片刻功夫,门外忽而响起一声稚嫩的童音:“娘亲……”
小世子豆宝摇摇晃晃的跑了进来,奔至床畔,便拽着被褥,抬了小腿,想往床上爬去。
陈婉兮见儿子过来,便急忙推开了于成均,伸手想要抱起孩子。
于成均却抢先一步,把豆宝拎了起来,在一边椅上坐了,圈着儿子,粗声粗气道:“你不好生午睡,跑来吵你娘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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