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狐疑:“你明明自己说了能活七八十年……”
“理论上本来是如此,但是……”
他一抬手,前面的一台机器忽然亮了起来,只见上面是一幕一幕病变的投影:“……我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也一直很健康。可是,三年前,我去非洲的时候,很意外受了一点小伤,当时不以为意,却不料被感染……”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是这个意思——一丁点微小的病变,就可能导致整个人体的衰竭——人类之所以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皆因此理。
非洲——感染——年子脑补了一下,嗫嚅:“那啥……林教头,你还真的是被艾滋病击败了?”
云未寒:“……”
他忽然哈哈大笑。
年子:“你笑什么?”
“年姑娘,我笑你三句话不离艾滋病。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死亡,跟艾滋病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她还是嗫嚅:“我当然知道,艾滋其实是这几百年才有的。其实,我一直想知道,第一个得艾滋的人,到底对大猩猩做了些什么……”
云未寒:“……”
也许是这一笑,他面上的病弱之色竟被冲淡了好几分。
“若无奇迹,我已经时日无多。所以,年姑娘,我今天叫你来,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想把这里交给你,毕竟,我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而且也没有子女家人……”
年子骇然瞪大眼睛:“你把这么多破烂交给我?”
“!!!!”
这一大堆“破烂玩意”,也许是世界上最顶尖级的科学成果之一,而且,这堆破玩意还包含了上万亩的玫瑰农场……
她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交给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干嘛?就算要交,你也可以给薇薇之类的,我就不信你以前没有女朋友……”
他这样的人,以前怎会没有女友?
可是,就像张少帅所说:男女的这个事情,就是一张纸蒙住了脸,千万别把那张纸揭开,你要揭开了,那幕后就不一定是怎么回事了,你别揭开,就是仁义道德。
年子当然不打算去揭开打脸,可要一直装傻充愣,那也没必要。
她强调:“我今天来,也不算白走了一趟,至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也仅此而已。今后,我决定再也不跟你来往了,怎么还会接受你的这一大堆破烂玩意?”
云未寒沉默。
年子微微不安,但还是无动于衷。
哪怕云未寒说破天,她也不会为之所动——爸爸是怎么一再告诫来着?无论何时,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同时收取两个男人的礼物——你自以为聪明得计,魅力过人,但事实证明,这种人一般最后都是蠢货。
“五年前,我曾经在法国第一次见到了前来度假的薇薇……”
果然,他真的早就认识薇薇了。
可是,年子不明白,他这时候为何忽然谈起了薇薇?
“薇薇美貌绝伦,轻盈优雅,许多男人见了都会目不转睛,怦然心动……我也是个男人,我当然也不例外……这么说吧,我对薇薇其实是一见钟情,而且,她对我也很有意思,甚至极其主动地频繁约我……”
许多男人对薇薇都是一见钟情,包括卫微言。
年子忽然有点忿忿地,老觉得卫微言这厮该死。
他笑了笑,抬起头,看着高而空旷的天花板,思绪飘得老远老远。
“……我的父亲固然是得了脑瘤,但最后却是死于艾滋。他病发的最后几年,放浪形骸,种种举止令人痛恨又耻辱,可是,他自己却不以为然,可能他明知必死,索性破罐破摔。我和我母亲都很害怕他,躲得他远远的,生怕被他缠上。可是,有一段时间,他忽然疯狂地给我母亲打电话,说想见见我,我母亲每次听他说完,总是一言不发,直接挂断电话。某一天,他忽然不打电话了,我母亲这才带着我赶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殡仪馆。
“那是我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他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你知道那样子像什么吗?简直像是被僵尸诅咒过的一块骷髅……”
也正是那一天,他看到了父亲的遗书,父亲在遗书上说,他这一生有过上千的女人……在极度的刺激之后,死于极度的痛苦(耻辱)。
“我记得我母亲当时一点也不悲哀,她只是指着我父亲的尸体,低声说:你看,这就是滥交的后果。你长大了,不要像他这样!”
年子没有见过活体艾滋病人(也许擦身而过,但你也不知道谁是),但是,见过网上的图片,听得这话,忽然有点毛骨悚然。
“我自认洁身自好,从不乱来。所以,当我遇到薇薇的时候,就难免犯下了疑心病,先将她查了个底朝天……”
年子暗戳戳地想:你该不会告诉我薇薇得了艾滋病吧?这是不可能的!薇薇看着气色那么好,那么正常。她虽然极其讨厌薇薇,但基本事实还是不可否认:哪怕光看外表,薇薇也是绝对健康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