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随军走的时候,谢安就在旁边看着。
谢家的男人是雄鹰,日后必将鹰击长空。
家中备了马车,谢锦和晴姨娘还有谢吟珠在一旁说着什么,晴姨娘为他打点好了行装。
谢安想过去,端端兄长的架子嘱咐他两句,却见谢锦看都不看他一眼,自个儿也一甩袖子,不再理会他。
其实,他手里拿着父亲当年为他求来的平安符,他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给这个弟弟,尽管事到如今,谢锦对他有怨言,但他依然是他的弟弟。
谢安扯过谢晋的手,将平安符放在了少年的手心,一脸不自在“别死在外头,没人给你收尸。”
谢锦气的不轻。扬手便将平安符扔在了雪地里。
“谢安,你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谢吟珠拉了拉他,“二哥,要不你就拿着……”
谢锦瞪了谢吟珠一眼,连王氏都跟着寒暄了几句,却再没拿正眼看谢安这个兄长分毫。
谢锦走了之后,晴姨娘失魂落魄的盯着他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这个后宅里汲汲营营多年仍不见老态的女人,一夕之间,便老了十岁。
白茫茫的雪地上,终于只剩下了谢安的平安符。
来不及送出去的平安符。
他弯腰将平安符捡了起来,指尖冰凉,猛地刺的心头一痛。
谢锦走了之后,原本便人丁稀少的谢宅更加冷清了。
晴姨娘自谢安走后,便终日不出房门,日日吃斋念佛,王氏依然成日挥霍无度。
又过了些日子,传来了皇帝遇刺的消息。
这消息传的奇怪,仿佛一夜之间,皇帝遇刺的消息遍传遍了朝野,一时间,竟人心惶惶起来,皇帝头一年登基的太平盛世的局面,便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冰河,冰河起了裂缝。
外头有很多传言。有人说是西南的魏世子派的人,有人说是朝廷出了内鬼通敌。
谢安听说了这消息,把自己扔在角落里写着歪歪扭扭的皇帝名字,被扎成刺猬的小人拍了拍灰,摆在案上,虔诚的上了柱香。
谢安这日出门,便撞见了杨珩。
说起来,自出事之后,谢安便再没见过他。
杨珩骑在高头大马上,端的是英姿勃发的模样。如今朝廷用兵,兵部炙手可热,他父亲是兵部尚书,自然很是风光,同行几位公子哥,各个熟面孔。
谢安自然不想多生事端,便当做没看见一般,转身便走,却听见其中一个少年大声对着身边的几位公子道,“诸位可看见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谢安。”
这少年乃黎国公之子黎泱。世代勋贵。只是同谢安这个太子党向来不对盘。
他身边的几人好奇的望过来的时候,却听道:“谢公子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谢公子这衣裳,天可怜见,乞丐都没这么穿的。”
“你们其中哪个,剥了衣服给谢公子留上一套啊。”
几人调笑着,倒也不曾真过来为难他,骑着马自顾自走了,然而那些话语,却冰凉的像刀。
谢安眼神冷淡的看着杨珩。
杨珩骑着枣红色的马,不发一言。
回头的时候,正和他目光对上,然后很快同他错开了目光。
懦夫。
谢安冷笑。
他愤怒的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石子。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愤愤回头,便见身后立一人,墙角花阴下,唇上带着笑。
那年轻人相貌生的普通,五官平庸,只一双凤眼明艳有光。身量甚长,一身布衣。
“你是谁?笑什么?”
“我笑你只知道拿地上的石子出气,却不知道追上去把那些人杀了。”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倒是莫名显得厚重好听。
谢安心想,这人张口闭口打打杀杀,可见杀伐之气甚重,同这种人有什么可纠缠的。
谢安转身想走,那年轻人却一步跨过来,扯住了他的胳膊,“我乃谢家曾经的门客,在此见过公子。”
他虽然嘴上说是见过,却并没有行礼,腰板挺的笔直,竟像是军营里出来的人似的。虽一身布衣,言谈举止间却更像极了权贵门阀不经意间养出来的,不显山不露水的贵气,又多几分凛然。
便是这么一副庸常容貌,也因此而多出了几分气派来。
谢安心想,谢家何曾养过这么贵的门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剑眉微挑,“在下赵戎,家中排行三。”
谢安想了想,并无印象,然而谢宰辅谢家之前养过的门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里是他能想的起来的。
“在下来寻公子,实是来求亲。”
“求亲?”
谢安一脸懵然。
“在下当初还是门客的时候,便对谢家小姐情有独钟,如今欲上门求亲。”
谢安这下便正经了起来“想娶谢家的小姐?你家中父母做甚?你年纪几何?可有官职?”
赵戎不卑不亢,只一双凤眼盯着谢安,似笑非笑。
“家中父母双亡,年纪同公子相仿,并无官职。只是潼州一介商户。”
“谢家的小姐,可肯嫁我?”
赵戎说谢家的小姐的时候,一双黑沉沉的眼瞳便一直盯着谢安,让谢安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他才是那谢家小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