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义并不和我一样,随着麦虎的势力越来越大,在分监区的地位越来越高,张义觉得自己要是不采取点行动,或许就要永远跟着麦虎这辆大车后面吃车屁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最让我担心的是,我发现自从张义的事情之后,麦虎好像有点变化,他现在越来越不相信人了,尤其是他身边的人。或许他认为,张义都能因为利益离他而去,那别人为什么不可能呢?
我越想越乱,索性不去想这些事了,我坚信,自己做事只要有道德底线就可以,那样的话,我就对得起任何人!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想法,真是幼稚。监狱这个地方……是没有底线的。
我正收回自己烦乱的思绪,麦虎忽然说话了。
“哎!老寒,你说我们现在要是忽然让狱政科的人抓住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麦虎笑嘻嘻地问我。
我没有回过神来:“嗯?抓住?就抓住了呗!还能有什么效果?”
麦虎指指自己的口袋:“我们现在身上带着几乎所有监狱命令规定的违禁物品,你说要是抓住了会是什么后果?”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是啊!我们要是现在被人抓住,最起码身上的烧鸡,说不清哪里来的,还有麦虎身上的酒,还有他腰间的那些刀具,还有我们两个身上带的手机……
想到这,我身体一抖,还真有点害怕,于是催促麦虎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害怕了,咱们快点走吧!”说着就加快了步伐。
麦虎一把抓住我:“慢点,不要急,大晚上的,你越是慌张,就越说明你有问题,这不是引起人家的注意吗?还是要气定神闲一些。”
我心头暗道:“你是贼胆大,我可不想死。”
不过麦虎这句话还是有点作用的,他在不久之后,就救了我一次。
又走了一会儿,麦虎忽然对我说:“老寒,我知道,很多人,包括像你这样,在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麦虎是一个危险的人。”
我正要出言否认,麦虎制止住了我:“你不要说,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很多事,不要只看表面,眼见有时候也不一定为实。我是个重感情的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麦虎抬头望着天空,那天晚上天气晴朗,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麦虎手指星辰,对我说:“你看那些星星,大家都只能看到那些很亮的,可是整个星空,最多的,还是那些你看不见的星星。他们本身不发光,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存在,甚至,他们的寿命远远超越那些发光的星星。”
麦虎看着我,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从未有过的明亮,他缓缓地说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显得可笑。我刚才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我心下了然,就在这一刻,我对于麦虎的认识又提高了一步,他表面上说星星,其实是在向我传递一个意思:要甘于做不发光的星星,也就是不浮出水面的人,这样才能永久保证自己的利益。只有不整天想着出头,才能最终保住头!
他的话,和我的心中最近一股如有若无的想法不谋而合,是啊!我从和看守与人斗,一直到入监组,又从老监狱到新监狱。我最终得到的,好像没有失去的多……
我心中豁然开朗,对着麦虎既像是保证,又像是要求地说:“我只会做好我自己的事儿,其他的,我只关注一件事,那就是林剑和李文华!”
麦虎微微笑道:“李文华,哼哼!树倒猢狲散,这都是注定的事,你不用单独拿出来说。至于林剑……”说到这,他举步便行,晚风中传来他的的话语,“林剑,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很关心这个话题,急步赶上追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啊?”
麦虎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你看那些捕蛇的人,蛇隐藏于草丛之中,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捕蛇的人就等待,蛇会主动出击,一旦他探头,瞄准七寸,搞掉他!”
我能感觉到麦虎的话里那股成竹在胸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放下心来。我们不再说话,二人一前一地后走在监狱空无一人的大操场上,好像亲近了许多。
我后来很庆幸那天晚上和麦虎一起去看张义,我们简短的,像是打机锋一样的交谈,让我放下很多疑虑,这才有后来的一切事情……
到了十一队门口,麦虎轻轻叩门,须臾,门开了,出来一个监督岗模样的人。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示意我们赶快进去。
我跟着麦虎进了门,心道,这原来早就是说好的,看样子这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郭干事在办公室等你。”那个监督岗轻轻地说了一句,就带着我和麦虎进了警察值班室。
值班室里只有一个警察,年纪看样子也快到退休的时候了。他看见麦虎就笑呵呵地说:“你们万干事早就跟我说好了。你们来得早啊!”
麦虎赶紧掏出好烟敬上:“哪敢让您多等我们啊!”说着掏出那一套刀具,“郭干事,这是我们万干事吩咐给您的,你看看成吗?”
那个警察哈哈大笑:“你们车间出来的东西,那有什么说的?我早就想搞一套了,可是我不是你们队上的,不好出面啊!”
麦虎讪笑道:“以后您要是有什么活儿,只需要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成。”
“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郭干事显得心情很好,忽然他看见了我,问麦虎道,“这个是……”
麦虎急忙道:“这个是我和张义的一个小兄弟,绝对没有问题。”
郭干事点点头,手指向办公室前的一台电脑道:“现在禁闭室都安装了监控闭路,你们那个伙计,进来后还算老实?”
麦虎笑道:“都是老马号了,规矩都懂,咋能给您添麻烦呢?”
郭干事摆摆手:“要是不规矩,那不是给我们添麻烦,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来看看这个。”说着他把电脑屏幕转向我们。
我和麦虎凑上前去一看,只见画面中间一个人仰面躺在一张大床上,边上是一大伙人围坐在床边,我仔细看,这间房子和其他的都不大一样。所有的墙壁都是用海绵包裹的。我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为了防止自杀!
不对!我仔细看,好像这个人很面熟,长长的头发,魁梧的身材,这不是陈方荣吗?
一看到这个人,我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他那嘶吼般的谩骂、那不屈的身影。可是现在,这和当初我所看到的哪个人简直是判若云泥!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我忍不住出言道:“他看起来咋这么累啊?”
郭干事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他肯定累,整天跟警察找事,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监狱决定了,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一切活动就在那个小房间了,十几个人轮班看着他!反正那房子是隔音的,他喜欢骂人,就让他骂就好了!”
郭干事不屑一顾地说:“这傻逼一心和人民政府对抗,法院给他减刑,他都不要,不是他妈的有病吗?信仰,信仰多少钱一斤?”
说话间,只听得那头禁闭室的门哗哗作响,看样子是那个监督岗已经向看守禁闭室的人传达了郭干事的指示,张义被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