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408万万年的死因</h1>
那天晚上,高飞表示要请客,他说我是龙飞的朋友,既然到医院来了,他就不能怠慢,最起码要表示一下意思。我推辞不过只有从命。
那天晚上高飞喝了很多酒,不是因为高兴,我看得出来,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心事,但是我却我不好问,毕竟我是个外来人,毕竟我们也刚刚认识不久。说实话,我真的很感谢高飞,因为他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说来惭愧,监狱里最能体现关系的事儿,就是叫你吃好吃的,叫你喝酒,叫你用用私藏的手机。我们刚刚接触,他就摆下酒菜,真的令我有些感动。
杨冲在我们喝酒的过程中,不住的拿眼睛看高飞,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们有话说,正想着是不是我该自觉点,回避一下,高飞就说话了。
“冲娃,你不要老是拿眼睛看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担心我有事儿是不?我告诉你,你放心吧!我很好,只是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杨冲见高飞说话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赶紧端起一杯酒道:“我知道你没事儿,他妈的我们两个死缓都判了,等于是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能害怕撒?来!喝!”
高飞捂住杯子,瞪着杨冲,一言不发,半晌才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我很害怕。”说着,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我害怕晚上我睡不了心痛,你明白吗?”
杨冲有些发愣,反应过来之后才笑着说道:“你真的想得太多了,估计也是因为你刚来,所以还有些适应不了,时间长了你见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得我云山雾罩的,心里想着,估计是人家看我在场,说话不方便,不想让我听清说的是什么,我站起身来,就准备告辞。
“哗啦”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高飞重重地将手里的杯子扔到地上,瞪着我低低地吼道:“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这就要走?”
我闻言不禁愕然!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不就是要走吗?怎么能上升到看得起看不起的高度上,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还没有说话,高飞就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对我和杨冲道:“前天,就是前天,自从前天下午万万年死了之后,我这就……”高飞指指自己的胸口:“我这就难受的痛,不是因为我可怜他,这里面人人都需要同情,同情不值钱!我也不是内疚,那天也不是我一个人值班,他死了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说着,他打了大大的一个酒嗝,好半天才接着道:“我是为自己,为自己知道吗?你们知道吗?”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吓得杨冲赶紧上前扶住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亲哥哟!我说你说就说吧!能不喊吗?”
高飞推开杨冲,摆摆手道:“不!你们不懂。”说完这一句,他就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疑惑地看看杨冲,露出询问之意,意思是,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杨冲向我点点头,又摆摆手,意思是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于是便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那头高飞一阵魂游天外,好半天才又重新开始低低的絮语。
“我看见万万年的尸体,忽然觉得,我们的命在监狱里原来真的是一文不值,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他一样,会不会我的这些同事们也会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儿,任由我自生自灭?”他问了杨冲一句之后,好像根本不是为了答案似的,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叙述断断续续,絮絮叨叨,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悲伤,但是我却完完全全听懂了他要说的话,这一来不要紧,我才知道万万年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死的!
原来万万年的病已经很严重了,经常昏迷而且下半身不听指挥,监狱已经在和他的家里联系,准备把他重新保外就医。按说他的这种情况,是应该住院的,但是医院以病房紧张,他这样的病住在队上和医院都一样为由,让其回中队待着。
后来的事儿我也看见了,万万年病发,被送到医院来,经过抢救之后,被留在医院观察室滞留,本来按照规定,医院护理办公室的几个犯人,每天要轮流值班,二十四小时密切关注观察室的病人情况。但是那天,大家都被那张新买的乒乓球桌所吸引,全部跑到楼下过瘾去了,一个个你争我抢,根本没有人操心楼上会发生啥事儿。
那天是高飞和那个叫张永华的值班,中途张永华说高飞乒乓打得不错,要高飞再和他切磋几把,高飞还说了,楼上观察室有人,不会有什么状况。
结果这话还遭到大家嘲笑,纷纷取笑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