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耸肩,意思是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于是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可以走了。
大雄见我态度也很坚决,舔舔嘴唇,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就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激烈的跑步声,从过道跑过。
我和大熊都是一惊,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我操!该不会运气这么差吧!这才刚刚接上头,准备搞点违纪的事儿,就被人发现了?
但是事实证明,我们都只是太紧张了,脚步声是往观察室去了,我们都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虚惊一场。
但是没有一秒钟,我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又被再一次提起了!
只听见观察室传来大叫声:“你们快上上来,狗日的真的不行了。”
紧接着就听见更多的脚步声往楼上奔来,我和大雄没有敢出去,后来想想那个时候出去也没有什么,但是毕竟做贼心虚,真的是害怕让人看出端倪来。
我们在厕所里竖着耳朵听着,对面的观察室里很乱,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觉得现在正是开溜的好时机,于是赶紧开门出来。
真的是流年不利啊!一出门就迎面碰上杨冲,他一见我们,就急忙说:“来,刚好你们来给帮个忙,观察室里有人死了,你们帮我们把他搬到一楼去,把病房腾出来,等一会检察院的人就要来验尸。你们速度快一点,我还要写报告,真他妈的烦!你说他要死为什么不在队上就直接死了,还要死到我们医院来?”
我被有人死去而感到震撼,但是更被杨冲这毫无人道的话深深的震惊了,我本以为,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最起码有一丝丝的无力感,有一种挽救不了生命的遗憾,最起码也要有些兔死狐悲吧!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这里真的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我不想说人性这个词,因为在这一刻,谈到这个词简直就是一种可笑的悲哀!
我们无法推辞,不仅仅是因为杨冲,同犯死在隔壁,我愿意背他一程,不管,我们是否认识。
死去的就是今天下午刚刚送来的那个老残队的人,他又被拢在被子里,我轻轻的扛起他,说是扛一点也不为过,他真的很轻很轻,或许,他生命的全部精华都已经消散在了漫长的监狱生涯中了。
大雄在后面扶着这个人的腿,我看了一眼,两条腿已经全部浮肿了,大雄手到之处,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坑。
我到今天为止,依然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但是那两条已经不成型的腿,却始终在我的记忆里晃来晃去。
迎面碰上老残队的警察带着他们的积委会主任和保健员来了,一看这个架势,就问道:“死了?”
我回答道:“死了,就在刚刚。”
“真的死了?已经确认过了?”那个警察好像还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我还以为他恐怕是有些难过,就又回答了一句:“真的死了,现在正等着检察院的人来验尸。”
“哦!”那个警察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他管的犯人死了,他怎么会高兴?但是我一看那个主任和保健员同样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我才知道真的不是我眼花。
我很纳闷,侧着身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刚刚又走了几步,我就听见那个警察在背后对两人说道:“终于又打发了一个,狗日的害个病把人折腾够呛,早死早清闲。”
我身体微微一晃,差点要跌倒,这个似乎我才明白,他们脸上笑容的含义,原来仅仅是为怕麻烦!
轻于鸿毛,这句话我从很小就知道,但是到今天好像我才真正明白它的含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犯罪?要让我来亲身体验这无情的生活?
我将死者,背到楼下的殓房里,气喘吁吁地看着这具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躯体,一时间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那晚,我只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是如何莫名其妙死的,真的是监狱人命贱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