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经指导员这样一说,我心中反而好受了很多,我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协调关系才罢免的我,但是常言说的好:话又三说,巧说为妙。他切中要害的几句话,迅速令我俯首帖耳,忘了个人感受,这就是语言魅力之所在。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精神我已经领会,意思我已经明了,指导员很满意谈话的效果,安慰一番,就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道了声谢,起身刚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出去,就在我手搭上门把手的一瞬间,背后突然传来指导员一句幽幽的话。
“没事好好想想,哪里栽了花,哪里种了刺。免得被刺扎了脚自己还不知道,监狱里生存就要讲究监狱里的游戏方法,不然还要吃亏。自己争气一些,不要让人家一出手就得手……”
我闻言浑身一震,心中登时雪亮!看来指导员也知道这件事是背后有人捣鬼,它不是个偶然,而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从组长的位置上扯下来。
我没有回头,猛地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说来也巧,我刚从办公室一出来,就迎面碰上林剑也正从旁边的屋里出来,我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满面红光,春风得意,一见我表情微微怔了一怔,接着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那样子仿佛在说:小子,我看你还猖狂,现在傻了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强忍着才没有爆发,他和我擦肩而过,见我没有说话,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咱们老百姓呀!今儿要高兴,咱们那个老百姓呀!今儿要高兴……”
我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但是我忍住了,成王败寇,这次的事情他们胜了,我必须要承认失败,但是,我绝对不会接受就此失败!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甜的……
等我完全冷静下来,我又想:林剑也算得上是对手了,这件事情利用我和李文华的矛盾,利用李文华和狗娃之间的矛盾,隔山打牛,借刀杀人,其手段也属上乘了,看来以后我真是要谨慎对待了。这些在监狱斗争了若干年,把自己的青春年华都全部奉献给了钩心斗角,相互倾轧的老犯人,其心机和水平那和看守所的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学习还是要反抗?
今天出这件事的时候,麦虎和张义都不在,中午大部分人都回去休息了,本身车间人就少,我要不是因为刚当了组长要做做样子恐怕也不会留在这里,谁知道出了这事,真他妈的是个悲剧。麦虎和张义下午一到车间就知道了我的事情,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使了个眼色,我们三个就一起来到了张义的刻字室。
等我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跟他们讲了一遍之后,二人沉默良久,直到一根烟燃完,麦虎才首先说话。
“操!阶级敌人在磨刀,我就说,最近怎么风平浪静,心里还在纳闷呢,这伙驴俅日的,是不是转了性了?谁知道在背后搞这些动作,真是大意了,这是教训呀!”麦虎显得很气恼。
张义更是生气:“妈拉个巴子!真是欺人太甚,老子们还没有跟他们动手呢,人家就先找上门来了!”
我心中不禁苦笑,这话是什么逻辑,难道还非得等我们先动手,人家才能接招?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上人家占了一个先手。
发了阵脾气,麦虎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听老寒说指导员的那口气,组长被撤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怎么办?本来我还说在组长的这个人数上我们终于占了优,没想到乐极生悲,这屁股还没坐热,就给pass了,还是那句话说的好哇,革命斗争最忌盲目乐观!”
张义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给我们泡上了茶,说道:“俅!没事,这就跟下棋一样,总有个一时的得失,只要没有将死军,那就有机会。时间还长呢,有的是机会,接下来我们多做下工作,把我们的这些娃儿也发动起来,既然我们的人搞不成,那就让这个位置空下去,反正又不是没空过!”
麦虎附和道:“对!就是这样!反正监狱马上要搬迁,上去以后,我们队要和别的队合并,其他队上要给我们添很多人,那个时候机会更多,未来几年的发展和局势就要看这一下了。”
我们刚商量了个结果,楼下就有人叫麦虎,他前脚一出去,后脚张义就跟我说:“老寒,刚才我没好说,以我对指导员的了解,这件事情,怎么说呢?文化人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可能对于你来说还是个好事!”
“啊?”我听了他这个说法感觉很奇怪,张大嘴惊讶地望着他,心想:组长都叫人撤了,还能算是好事?为这事花了多少心血,动了多少脑筋才达成目的,这说没就没了,我正没地方哭呢,你居然说是好事?
张义见我这个样子,嘿嘿一笑:“你不懂,听我给你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