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讲述的过程中,张义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末了只说了一句:“他我知道,所以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张义嘴里说的他是指导员,突然想起从省城回来以后张义对我说的话,心中对他的敬佩不禁又多了几分。
张义虽然没有文化,言语行为都显得和他的外形一样粗犷,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张义的经历我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家中早已经和他断绝关系,经济上自然不可能得到帮助。本人的文化程度又不高,没钱,没关系,没文化,能从一个底层的服刑人员混成我们队上积委会成员、组长,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如果是在别的队倒还罢了,矮子里面拔将军,滥竽充数一下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十二分监区,技术中心,这里关的都是犯人中的精华,坏人中的尖子,个个都不是易于掌握之辈。能够从中崭露头角,占据高位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定的问题。所以,我当初的选择是没有错的,跟着张义我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得到不少帮助。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一个月悬而未决的事情,就连麦虎也猜不透其中的关节,可是张义却敏锐的看出了事情的本质,一针见血地跟我提出建议,让我直捣黄龙。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肯要好处,那就好办。”我混不在意地说:“张哥,麻烦你帮我换些现钱,我好拿来办这次的事情。对了,你说我要多钱才能搞定?”
张义看着我,沉默良久,才摇摇头说:“不不,这件事你不能自己给,不能亲自出面。”
“为什么?”我很惊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不出面,难道我要叫别人去给我办?”
张义点点头:“对的,你是要让别人去办。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张哥教我。”
“你和指导员这是第一次发生关系,你下队这么长时间,说实话,我估计你的基本情况他肯定早就知道,你也早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只不过你是个新犯人,不知道你的深浅,也不知你这人素质咋样,人家肯定不可能跟你贸然说啥,但是你跟麦虎和我走的近,这本身就说明了你的态度。要知道,指导员可是我们的份长。”张义冲我眨眨眼睛。
“份长!份长是啥?”我还没听过这个名词。
“所谓份长,怎么说呢,讲通俗一些就是说,你、我、麦虎和所有我们这个团体的人都是这个团体的一分子,用你们文化人的话说就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指导员就是我们这所有份子的头,这就叫份长。”张义解释得很透彻,很形象。
我大惊:“你是说指导员……”
张义抬手很严肃的制止了我:“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挂在嘴上说。不说这个了,接着刚才的话说,你跟我们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你是个啥人,他自己在看,我们也在帮你说,你自己也在做,基本得到了他的初步信任,所以人家才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你千万不要以为,在这里面送礼办事是一个很简单的事,这其中的学问大呢,多少人烧香都找不到庙门,现在虽然人家主动向你暗示,但并不代表就已经完全相信你,你还要经过两重考验,一、就是看你嘴巴严不严,跟干部发生了关系会不会胡说,人稳不稳。二、就是你成功的当上组长以后,究竟能不能拿得住事,就是有没有能力。虽然说这里面都流传着一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但是,我们这是十二队,情况有些不一样,警察无论怎么支持你,你自己多少还是要有些能力的,如果你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那不用谁搞你,你自己就会腾位置。”
我静静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老管事犯的经验之谈,是花钱都买不到的金玉良言,监狱的学问就在于此。
张义很满意我的态度,接着道:“就是因为有第一个考验,所以指导员不可能第一次就接受你自己给他的东西,因为人家毕竟是警察,万一你前手给钱,后脚胡说,对人家影响不好。你只能让你家里人出面,在外面进行这件事。以后时间长了,信任感进一步加强,那就不存在这些麻烦了,懂了吗?”
张义这样一说,我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玄机。但是现在有一个新的问题:我咋样跟家里联系?
面对我的疑问,张义笑笑说:“这个,你可以跟指导员说说,办法嘛!总是人想出来的,关键是看你有没有心去做。”
我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张哥,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说!”
“我想问一下,您当初混起来的时候,有没有花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