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那时候只是因为身处三院,所以死刑我们见得太少,到后来我到死刑号以后,见得多了,就没什么稀奇了。那也是该打就打绝不含糊。
我看着这个年纪和我相仿的人,心里不禁又生出几分庆幸,我虽然案子也不小,但毕竟罪不至死,而他呢,或许在明年此时,就将化为一堆枯骨。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那个死刑犯忽然叫我了:“表哥,是你吗?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愣,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一直背光,看守所光线本就不好,没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看——我操!这不是狗娃嘛!
见我也认出他来了,狗娃显得很激动。一个趔趄扑上前来拉住我问:“表哥真是你呀!你怎么也进来了?”
在异地惊见自己的亲人,看着他那激动的表情,发自内心的笑容,过去的一幕一幕如电影镜头闪过脑海——
“小寒,这是你乡下二舅的两个儿子,狗娃牛娃,都是你表弟,现在到城里念书住在咱们家,你们要互相帮助哟!”十岁那年,妈妈引着两个男孩走进家门。
“表哥,咱们哥仨儿,以后这一辈子咱们就是亲兄弟,谁也不许对不起谁!”“嗯!亲兄弟,”十二岁那年,对着浩渺的星空,六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你他妈的也不打听打听,在这个桌球室谁不认识我侉子哥,今天这事不拿钱别想走!——哎哟……谁砸我!”“表哥快跑!”十四岁的一个血色黄昏,三个少年狂奔在尘土飞扬的巷子里,身后是一帮混混在追赶……
“表哥,下了连队常写信。有空记着来找我们!”十六岁的冬天,喧天的锣鼓声中,新训大队的操场上,三个要各奔新连队的新兵依依惜别……
新兵连一别,我再也没见过他们哥俩。我们武警部队,彼此相距较远,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们,我就提前退伍回家了。在外做了半年生意,一直没有顾上联系,没想到今天居然相逢在此间。
我擦了擦眼泪,看看他脚下的脚镣,急切地问道:“你这是咋回事?”
狗娃正准备回答我,李哥拍了拍我的肩:“熟人?”
“啊!是,我表弟。”我回答道。
“噢,那真巧,你过来我跟你讲。”李哥对我招招手。
我跟到他床边,他低声说:“我估计你这表弟也不是个善男信女,你和他谝可以,安慰一下他。但是有一条!”他恶狠狠地说:“别鸡巴两兄弟想合起伙来冲号子!要不然,我管他什么人,踏翻没说的!”
“你放心吧!李哥,规矩我懂。”
那天晚上,本不是我值班,但是为了好好和表弟聊聊,我特意和铁头换了一个班。谁知这一聊,竟聊出了天大的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