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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为了你再努力一次与我的小小私心(1 / 2)

我像是神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据说睡觉的时候,灵魂是有机会出窍的。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出窍了,游离了非常非常远的距离,在那个空间里,一秒可以像一世纪那么长,一世纪也可以像是一秒那么短。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终于归位了。

然后我的眼皮慢慢睁开,第一个感觉,是我的两手都握着一个皮革手感的东西,有点硬、却也有点软。空气中还有种水蜡的呛鼻味,一股冷风不断吹到我的脖子上,冷颼颼的。

「老公、老公!」

我的视线清晰了,我正在一条高速公路上,对面一辆砂石车的车尾正向着我急速靠过来──哦不,是我在靠上去!

就像反射动作一样,我猛然将手上握着的方向盘向右拉下去,整台车子受到牵引,瞬间向旁靠去,眼见就要撞上公路护栏,我又紧急的将方向盘扳正,然后一点一点的踩着煞车,最终整辆车停了下来。

我的旁边有一女人不停喘气,她有一双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长如云瀑的黑发在颈后扎成了一条漂亮的马尾,她皮肤很好,跟时尚杂志上的模特儿一样白皙,只不过若要说上她那惊恐未定的表情,则什么都无法比较了。

她看起来像是跟阎王打了一回三战两胜以性命做赌注的牌局,现在她赢了,只不过是险胜,所以吓得面无血色──

惊吓之后,就是愤怒。

「你这该死的臭小子!怎么开车的!你知道刚才都要撞上去了嘛!」

我伸出两隻手去挡她的攻击,但她的攻击凌厉非常,像是在少林寺学了祥龙十八掌一样,一掌一劈都精准的拍在我的头上脸上,我根本讨不到几下便宜。

「等等、等等啦!你是谁!?我又怎么……」我呆呆的看着车子的引擎盖,上面有一个人字型的汽车标志。是宾士啊,我脑子几乎快成了一团浆糊,我正开着一辆宾士?

我看着方向盘上大大的人字形标志,一种奇妙的、难以置信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位美丽的女人,不可置信的道:「芷轩……?」

她皱着眉道:「干嘛?」

「你刚刚叫我什么?」

「臭小子。」

「不是……再前面一点,你唤我什么?」

「……你从刚才就怪怪的,在搞什么名堂?林湘雨,别逼我在这种地方对你严刑伺候,我真的要发火了。」

我笑了起来,仰着头,脖子靠在软绵绵的肩靠上。

「成功了,我扭转人生了……」

「你还想继续探我的底线吗?」

「不,不,我只是想要休息一下,老婆。」

她叹了口气,语气转柔,道:「你要有什么心事,不要老压在心里面,你这人这几年就是这样,遇到事情老是不说,闷头闷里的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说话,我有好多事情想问,可真要问却连一个字都吐出不来。

储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如同繽纷的万花筒那样泼洒而出,我看见自己在大学学测的评测教室中振笔疾书、看到自己笑吟吟的和班上的同学穿着制服,在协和高中的校门口摆pose拍照、看到自己上了一间重点大学,在那里和张芷轩一起努力念书,从夜晚一直念到窗外的日头升上……

从那时候我们就住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后,我们各自加入了不同的公司。我学的是电机专业,现在是半导体科技厂的经理;她则是建筑设计专业,现在自己开创了一间设计师事务所,我们收入都很高,在台北有一间缴清头期款的六十坪公寓豪宅。我们目前没有孩子,她曾告诉我事业步上轨道之后就差不多可以考虑生了,而最近就是步上轨道的时候。

我感觉胸膛充盈着一股暖盈盈的感觉,那使我忍不住鼻酸落泪,那么多年、盼望了那么多年啊……那么多个自责的夜晚、那么多个想着「要是能重来」的夜晚……

我真的办到了。

「芷轩,这么说很唐突,但我还是要说。」

「什么东西?」

「我爱你。」

她愣愣的瞧着我,接着噗哧一笑,笑容无限美好。

「发神经呢你!要不要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把假期乔在一起,现在不是要去北投泡温泉?」

记忆涌上,对,北投,我们这么计画的。

我重新把档位推到一档,现在脸上的样子肯定满溢着幸福吧,我踩下油门,那加速力道强得我心神震颤,而且踏实无比。

到了北投我们下榻的饭店,她一进房间就发出讚叹,那里有一道高约三公尺的超大型落地窗,往后就是露天的石头温泉池、再往后则是视野无限广阔的北投温泉谷。好几缕热腾腾的白烟从山谷中飘散出来,像是一柱柱载满人们心愿的线香,裊裊升上天空。

那时才刚下午四点,天色虽然有些阴,但还算明亮。她大喇喇的躺进沙发里,就着满窗子的美景打开刚买的啤酒,「啊……啤酒真讚!平常怎么就不觉得这东西这么好喝呢?」她一边呢喃,一边递了一瓶老虎啤酒给我,我不无怀念的看着上面那熟悉的logo标志,复杂的笑着。

「干嘛?你不喝我喝哦。」

「我喝,我当然喝,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好久没喝这款啤酒了。」

「怕醉哦?哼,男人都怕出糗。」

「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

「好了好了别瞎说废话,烧鸡拿来!」

她笑着抢走我手上的塑胶袋,里面有一盘烧鸡、一盘烤鹅,都剁好了,烧得烤得美滋滋的,我们在底下的商店街买的。我坐在旁边看着她大喇喇的拨开烤盘上的保鲜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问我在笑些什么毛蛋,我说什么屁蛋都没有。

「啵!」拧开啤酒盖的那剎那永远是最美好的,至少现在是美好的。我吸掉浮上来的泡沫,然后仰头大口大口的喝进肚里,发出爽快的叹息声。

然后我们安静地吃着烧鸡,喝着啤酒,偶尔抬起头来看看窗后的美景。啤酒一罐一罐的空了,堆在一边,她的脸红通通的,耳根子也红得像是跑了几十公里的马拉松。

「这就不行了啊,芷轩?」

「没有不行这回事,说啥傻话,那最后一瓶啤酒是我的,你可别想抢!」

我当着她的面打开那所谓的最后一瓶啤酒,然后白目地仰头一灌,她顿时火了起来,大叫:「林湘雨──你好大的胆子!」我将那喝了一半的啤酒拿得离她远了,笑道:「你看起来累了,不喝了,我们也喝了那么久,休息一下吧?」

「休息?嗯,也是,我们来这里不就是要休息的吗?不如这就去泡汤吧,好漂亮的室外池啊──」

我连忙拉住她的手,哭笑不得的道:「你才喝完酒,突然泡温泉要是高血压怎么办?我可不想在这时候往医院跑啊!」

她咕噥了一声,喃喃道:「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来温泉旅馆不泡温泉,只看风景,太傻了……」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也渐渐闔上,均匀的吐息着,看着是睡着了。

我又好笑又无奈的抓了床上的被子过来给她盖上,这地可算是山上,房间的冷气又算是比较冷的,我可不想让她着凉。给她盖完被子后,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我将那些吃得乱七八糟的骨头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再度坐回沙发,就着远处的斜阳,一口啤酒,一眼美景的搭配着品尝。这次我喝得不快,一次只喝一点点,主要是在享受这当下的寧静,还有回忆着一路走来的艰辛。

有那么多的故事,在这个时候都变成了「已发生」。

我们有了好工作、结了婚、有了房子……不同的记忆片段随着时间经过开始清晰浮现:我们还参加了周亭跟张凯轩的婚礼,那俩傢伙婚后不改高调,老是在脸书上贴些炫耀资產的图文,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的;阮冬月则成了作家,两岸三地以至南亚国家都有她的读者粉丝,我也是她的粉丝,在我的书房里有好几套她写的小说。题材从她最擅长的男男向恋爱小说,到令我意外的奇幻战斗小说、以及小清新的青年恋爱小说……每一本我都买了,每一本我都看了,她每出一本小说,我和芷轩都会打电话过去祝贺;我们偶尔也会约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通常是千挤万拧中找出来的),大家一起回到过去逛过的那间百货公司逛街,吃一吃当年的乳酪蛋糕、在游乐场里玩上一玩……大家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些高中生,那么的自由自在。

我将啤酒罐向上仰,才发现里面的酒已经空了,不禁有些感慨。天色晚了,我拉上窗帘,然后坐到了张芷轩的身边,躺着、沉默着、想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芷轩也变了。

我凝视着她,她窝在沙发堆里,打着轻轻的鼾声。我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头发,手感如此滑顺,像是浸了牛奶一样。比起我所认识的那个她,现在的她长得比较高了一些,眼皮下有些遮瑕膏遮不掉的黑眼圈,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身长裙,即便盖着被子,那双白皙的腿仍然伸出了被子外,彷彿睡得不怎么踏实的挪动了几下。

这些年来,我究竟错过了什么故事?

我停下手,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一下叹息虽然轻,但是悠长,就好像灵魂深处有某些缺片,我透过叹息,想要把他们唤回来──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呆坐了很长时间,感觉有些疲倦,但又睡不着。就那样睁着眼睛,愣不愣的盯着窗帘上的双飞蝴蝶。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一股视线,转过头,就看见张芷轩睁着明亮的大眼望着我。

「你果然怪怪的。」

「哪边怪?」

「全部都怪。」

「你举个例子。」

「行,你现在亲我。」

我愣了一下,她用一种坦然的目光望着我,下巴微微抬着,像是等着我捧起。我慢慢的伸出手,手指不争气的抖着,终于按住了她的下巴。

「吻我。」她重申道。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缓缓的往前倾去,在那柔嫩的、芬芳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她笑了起来,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你就像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鬼第一次约会一样,战战兢兢的。」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不然你还要我怎样?」

「要像这样。」

她猛然凑了上来,整个身子趴到了我的身上,软嫩的嘴唇和我纠缠在一起,最后我几乎像是从于本能的伸出舌头,和她缠在了一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个飢渴的灵魂,因为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而交缠在一起,舌头是我们沟通的桥樑,身体则是沟通的本质。

她像是有些不捨的向后微微挪开了头,望着我道:「我想要小孩。」

「我还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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