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鸟类振翅的声响,宁亿先抬起头,赏南见他抬头才跟着去寻找鸟类。
那几只麻雀停在了电线杆子上,扭动着小小的脑袋,四处张望。
宁亿换成右手托腮,懒洋洋的,“现在地上掉一粒米都会被捡走,城里是越来越少见到鸟了。”
其中一只麻雀摇摇晃晃掉在了地上。
赏南正准备拿起筷子重新开始吃面,面店里边就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吊着嗓子,哭得人头皮一下子都绷紧了。
里头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生怀里抱着一个小女生,猛地冲出来,像一只走到陌路的母兽怀抱病死的幼崽那样绝望,她或许是把天文台的人当救世主了。
她抱着孩子一下子跪在了宁亿脚边,双手颤抖着捧着那小女生青白的脸,“救救她,你们天文台的人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吗?”
赏南低下头,他看清那小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骨瘦如柴,陨石的辐射本该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就消失的,甚至对人类没什么危害,可白豹星不同,它吸引来的陨石群来自四面八方,直接环住了a星球。
就算陨石群不跌落,它们的辐射也能慢慢把a星球上的生物体给全部拖死。
小女生在她妈妈怀里,青紫色的裂纹从她的脖子上爬上下颌,像是疯狂生长的水草,像是攀上石墙的藤蔓。
她四肢都在轻微抽搐,呼吸明显受限,口鼻冒出颜色很深的血液。
宁亿搓了搓脸,好让自己看起来富有同情心,“对不起啊,我们的专业不是治病。”
“怎么就不是治病了啊?!这些石头不是你们天天在研究的吗?为什么几十年过去了也没研究明白,我女儿才八岁,她没有呼吸过一口新鲜空气,她连干净的河水都没见过!”她什么都知道,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她抱着女儿,恨不得将那副瘦弱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几乎是趴在地上哭。
赏南扫了眼宁亿,直接站了起来,他去车里拖了很大的医药包下来,走到女人身边时,他弯下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帮你看看,但不保证能看好。”
女人错愕地抬起头,她脸上全是泪水,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即使她看起来失去水分很久了,看起来干巴巴地像挂在腾上被晒干的一根老黄瓜。
可作为母亲,她为女儿淌下的泪水只多不少。
赏南拆开一副干净的手套戴上,拆了一套新的注射器,跟着14的指导,他用针头在女孩好几处血管中抽了分别两毫升的血液,注射器握在手里,赏南只感觉手心都在发烫——正常人的血液温热,怎么会烫手?
女孩的呼吸慢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急促。
赏南又注射了一支天文台给的净化药剂给她,她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她妈妈在旁边紧张地不敢呼吸,直到赏南摘下手套,她才喜极而泣,“谢谢您,谢谢……”
赏南蹲在地上,他盯着那女孩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不忍心般地皱了皱眉,抬起眼看向她的妈妈,“好转只是暂时的,小朋友抵抗力比不上大人,身体已经被污染过一次,就会比之前更弱,最多不过三个月,她会出现比这次更严重的情况。”
所以宁亿说救不了,被污染过的人类躯体,没有人能救。
“那您这个药……”
“第二次会失去作用,它只能被使用一次。”
女人流下绝望的泪水。
.
宁亿开着车,他们早上出发的,不过六个小时,天就黑下来了。
从面店离开后,宁亿一直没开口说话。
他脑海里一直都是组长救那个人类小女孩的样子,说实话,他并不怜悯人类的死亡,他们遭受的灾难,白豹星上的生命体也都遭受过,甚至更甚。
但生命在弥留之际表现出来的绝望和痛苦,异常一致。
如果组长是白豹星上面的生命体就好了。
宁亿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那组长肯定也会像救这个小女孩一样,有条不紊冷静地去拯救白豹星上的生命体。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消失了,没人能拯救当时的白豹星。
“组长,我们找个地方一起睡觉吧。”
终于等到宁亿开口说话的赏南发现对方一开口就是自己不想听的,“……”
已经离开首都很远了,他们现在离西市更近。
天黑不适合赶路,路上会有各种缺少食物的野兽出没,饥饿让他们的攻击性和嗜血姓翻倍。
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旅馆,宁亿拎着换洗衣物跟在后面,老板看见客人,他忙着按遥控器换台,眼睛都不抬,“房卡都在那纸盒子里,我就不登记了,懒得登,钱的话,你们看着给点儿吧,别让我饿死就行。”
赏南按照市价给了一千,挑了一个二楼的房间,要是有什么危险,跑得快,运气够好的话,跳楼也没事儿。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赏南咳了好几声之后才亮起来,上楼转角就是他们今晚要落脚的房间。
赏南用房卡刷开门,宁亿的手臂就从自己的肩膀上方越过去,打开了灯,他身上有着挺重的粉尘味道。
不等赏南开口说话,他口袋里的通讯仪响了起来。
“那我先去洗澡。”宁亿放下袋子,从里头拿出他自己的换洗衣物,去了洗手间。
赏南接了这则通话。
是西市那边的。
他和宁亿还没到,工作岗位和任务已经给他们排好了。
“既然你和那个宁……宁亿是一起的,到时候你们还是一起,主要是分发救助药物和物资,顺便再去收集跌落陨石的碎片,你放心,那些陨石我们都是做过处理的,已经击碎,堆放在了特定地点,我们主要是啊,需要一些数据,你是首都来的,这方面应该很擅长。”
赏南嗯了一声,“是个人都会。”
通讯仪里面沉默了很久,突然干笑了几声,“不愧是首都的,狂,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