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话有点吃力,大多数时间也是睡过去的,偶尔醒来了就给她说几句话,无非是不用担心他,或者不用担心房子的事。
有一回他试图抬手摸摸舒晴的脸,结果没举起来,只能笑着说:“你放心,爷爷说过会把房子留给你,就肯定不会给你小姑姑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爷爷虽然老了,但有的事情看得比谁都明白。”
谁最爱他,谁最在意他,他兴许老眼昏花,但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不爱聪聪,也不是真的想在时日不多的时候和儿女闹矛盾,实在是儿女们的日子都过得舒坦安逸,而舒晴跟着母亲一直就过得比较辛苦,放假还出去打工,那些房子对她来说是真有需要,好歹将来嫁人了也有点底气,不至于叫人看不起。
他没有说那么多,只是絮絮叨叨地念几句,又是说她不到周末就赶回来了会耽误学习,又是说自己压根没事,大家都小题大做了,说着说着,又闭眼睡了过去。
舒晴看着他忽然之间老了很多的面庞,还有迅速消瘦下去的颧骨两侧,慢慢地握住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医生说了,爷爷是自然老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正常的,至于突发性心脏病则是雪上加霜,来势汹汹。
哪怕经过大人们的示意,医生没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可从那种表情和语气里,舒晴也听出了些端倪。她没有多问,他们想要保护她,而猜透实情的她也以假意不知来保护他们。
顾之说得对,这种时候不需要她来添乱。
舒慧颖的效率很高,眨眼间就给舒晴换了个新手机,舒晴还不太习惯新的铃声,所以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时,她还愣了一下,这才掏出来接。
今晚她该回家休息了,昨晚守了一晚上,中途挤在小沙发上打了盹,谁也没睡好,脸色都有点苍白。
听见是顾之的声音,低沉的心情也有了些许雀跃,“我爸和二姑吃完饭就来接班,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出门了,你再等我一下,估计十来分钟我就能下来了。”
果然,挂断电话还不到十分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舒晴回头去看,居然是二姑和张亦周,当时就愣了愣,“……怎么是你?”
张亦周说:“我怕庄叔叔连续在医院熬夜会受不住,就来替他。”
“你也请假了,这几天不上学?”
“这段时间我在准备考雅思,去不去学校都一样。”他面色不变地说谎了。
事实上,学校里的事情多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准备下学期的出国事宜以及申请学校的相关手续,导师几乎天天都在找他。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犹豫了,不只是因为最疼舒晴的爷爷病得厉害,很可能没有多长时日了,更因为这一出国可能就是好几年的事,等到他回国,一切都会物是人非,更何况是舒晴那颗本来就不再靠近他的心呢?
理智冷静如张亦周,清楚地明白这几年的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代表着什么,也许他会错过很多事情,比如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安慰她的机会,比如在她原谅他之后能够拉近距离的可能,再比如之后几年她最年轻最适合谈恋爱的年纪。
他觉得要是自己就这么放手离开,很可能再回国时,舒晴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舒晴惦记着医院外面的顾之,和二姑说了几句话,又对张亦周点点头,很快走了。
“我明天早上就来,爷爷要是醒了,告诉他我回去睡个觉,很快就回来。”她都走出门了,又不放心地回来叮嘱一句,“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立马打给我,我会赶过来的。”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爷爷,压下了不安的情绪,奔向了安定她所有彷徨的力量源泉,下楼梯时连蹦带跳,毫无形象可言。
而她走了不过半分钟时,二姑忽然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呀,这傻姑娘连手机都忘了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丢三落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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