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正在梳妆台前坐着涂乳液,突然接到谢简的电话。那人大抵又是喝醉了,半天都没说话,只能听到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她耐心地唤着他的名字,询问他在哪里。几十秒过去后,电话那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请问是秦小姐么?谢总喝醉了,在楼下,他希望你能下来接他……”
秦苒眉头一皱:“你是?”
那边有一瞬的沉默,“我是谢总的员工。”
“好的,我马上下来,麻烦你看着他一点。”
秦苒迅速穿好衣服出门,往电梯处跑去。等电梯降到停车场时,她裹了裹身上的披肩,顾不得穿反的拖鞋,边走边张望,最后在拐角处见到了喝得烂醉的谢简和另外一个陌生女人。
蒋诗雅的手正搭在谢简的腰上,因为体重的缘故,她不得不弯腰将他支撑住。
见到秦苒,她的脸色变得有点尴尬:“秦小姐……”
“我来吧。”秦苒走过去,将谢简扶起,随即正色道,“谢谢你送他回来。”
“没事,应该的。”
蒋诗雅愈发地尴尬,即便没做什么,也有种在正妻面前的颓然。她明明将心思掩藏得很好,面对秦苒时,还是忍不住怯场。这种因为私人情绪而过度代入的想法让她红了脸,幸亏停车场里灯光不太亮。可当她想起许若棠,心里又多了一抹复杂的快感。
秦苒朝她礼貌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动作熟练地将烂醉如泥的丈夫支撑起。乍然被她触碰到的谢简眉头松下来,甚至睁开迷蒙的眼睛,费力地打量着臂弯下的人。
“自己能走么?”她问。
他点点头,却还是依附着她。
“回家吧。”
“好。”
谢简怎么说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对于她来说过于吃力,折腾了好半天才将他弄回家。这一折腾,秦苒身上冒了不少汗。
客厅里的灯过于明亮刺眼,她关掉一部分,接着去厨房倒水。
谢简撑着头坐在沙发上,发丝凌乱,领带也歪斜着,分外狼狈。她端着水杯走过去,狠狠朝他脸上泼去。
冷水让他暂时清醒过来。他抬头,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惊异地看向她。
她冷声道:“如果喝酒能麻痹你,那我劝你永远都别醒。”
谢简混沌的瞳孔渐渐开始清明。
她红了眼眶,手里的水杯滑落在地,发出“哐当”的清脆响声,玻璃渣子溅了很远。偏巧她又光着脚,谢简见了,使出仅剩的力气将她抱上沙发。
他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像往常一样汲取温暖:“对不起……对不起……”
秦苒从未这么激动,哪怕是对他再生气,可现在他这副自我唾弃的模样让她颇为心痛。她知道他是为了家里的事情烦恼。那晚他的话,让她坚信他其实是一个渴望完整家庭的男人。或许是从小见证了父亲对母亲的背叛,他在这方面尤为敏感。
她软下心来,沉默地回抱他。
第二天,秦苒去阳台,偶然间看到那盆前些日子枯萎的海棠花突然冒出了绿叶,顽强得令人咋舌。她小心翼翼地松土、浇水,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植物生命力如此强盛,一再徘徊在生死边缘,在没人管的情况下,最后还是生存下来。
周末沈凝溪从老家回到本市,约秦苒一起出去逛街。在商场里,她认真地挑选着衣服,时不时问下秦苒的意见。秦苒苦笑:“我的穿衣品味有多糟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沈凝溪啧她:“跟了你老公那么久,见过那么多花花草草,应该也学了点东西吧。”
她挑眉:“还真没学到。”
最后沈凝溪挑了一件红色无袖连衣裙。
“后天去参加我前夫的生日宴,自然要打扮得喜庆一点,你说呢?”沈凝溪站在镜前,若有其事地说。
秦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最后叹气:“凝溪,何必呢?你不要去。有什么事情我替你传达,那种场合……你会伤心的。”
沈凝溪作夸张口吻:“我为什么要伤心?渣男贱女修成正果不去祸害别人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不亲自送上一份大礼怎么对得起他们?”
秦苒无奈,但自知干涉不到她的想法,只是劝她不要意气用事。
“阿苒,你凡事都要掂量三分,什么时候发泄过内心真正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也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她说,“你憋着,只会让人觉得很好欺负。如果有能力去反击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为什么不去?别人会考虑你的想法么?他们都是一群自私鬼。”
沈凝溪把衣服拿给店员,“你退让,那些贱人就会得寸进尺。这种窝囊事我做不到。”
——
在离r市两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偏僻乡村,二十多个衣着简朴的孩子对着刚来没多久的支教老师挥手说“再见”。
许若棠轻抚着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的头,笑眯眯地对他们承诺:“老师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在家要听家长的话,知道不?”
一群孩子齐声答:“知道了!”
她提着行李,忍住眼眶里的泪,背过去朝他们挥手。
这边没有公路,由于刚下过雨,许若棠只能搭这边一个老乡的牛车赶过这段山路。路上泥泞,车轮走一段路便会陷进泥坑里。那位老乡又是个年岁较大的老人,许若棠不得不下车帮忙推。赶了四个多小时的路,她的裤脚已经沾满泥点,行李包也泥泞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