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
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离开庄园,钟晚亭从车窗后视镜凝视身后的建筑,总觉得就像是个披着华丽袍子的血盆大口的怪物——所有走进去的人都会因为里面的财富而迷失自己。
仅仅是一晚上的投宿,也让钟晚亭瞥见更深层的启正的家庭生活。她难以想象,从小生长在金碧辉煌但是冷冰冰的宫殿里,有成群的佣人伺候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启正和她到底算的上是什么关系呢?车头驶入主干道,周围的汽笛声和人声逐渐明显起来,晃晃悠悠地飘进车窗里。这才是人间生活啊,她在心里腹诽。
启正亲口承认喜欢她,对此,她也很难欺骗自己说没有感受到欢喜。但这到底是对于启正本人的好感,还是因为下位者对上位者垂青,而自尊心受到的鼓舞呢?这是否是对于权力欲的扭曲而非对他本人的情感呢?更何况由于双方的地位存在着固有的不平等,在这段关系中本来就存在着特殊的风险。钟晚亭的理智自然知道,不对等权力关系,是无法发展出正常、对等的两性感情的。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公司禁止社内恋爱,学校禁止师生恋的原因。
进一步说,她望向专心开车的启正。假设他们爱的难舍难分,她能从这份关系中得到什么?和他结婚然后生个一男一女happily ever after?钟晚亭自己都不信。启正的婚姻肯定混杂了无数利益关系的交易,是决策树中众多分支里的最优解。她甚至怀疑启正本人的意愿在里面能有多大的因子。
“Will,你为什么不问我是否喜欢你?” 钟晚亭突然开口。
除了童话故事,现实生活中阶级相差太大的爱情通常都是以悲剧结尾的。没有人会投入一段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啊。穷人如她没有资格和他上桌玩这样奢侈的爱情游戏。有钱人可以有游戏的资本,输了还能进行下一场,全身而退,而灰姑娘玩了最终只能粉身碎骨。哦不,灰姑娘的父亲是个富商还是伯爵,而她钟晚亭的父亲钟建国只是个普普通通还出轨养小三的烂人。
清晨,也许他们俩的脑子都能更清醒一些,皮质醇素这些压力激素会在8点达到高峰,能让人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吧。
启正闻言撇了一眼她,“嗯?”
看到钟晚亭满脸认真的样子,他单手打了个转弯,压着线冲过即将跳红的绿灯,在路肩停下车。
“因为我不想push你。” 他按下P档,转向她,“我喜欢你,这是我单方面的情感。实话说,我当然希望你能有所回应。”
“但是,” 他蹙了蹙眉头,显得有些心烦意乱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是否是可以接受的。”
在钟晚亭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她就已经伸手上前,抚平启正眉间的褶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