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天勖认定她已不胜酒力了,把她扛回车里。
一坐好,九微忽然缓缓地说:“从前,从未想过他会另娶她人……”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从她嘴里吐出来,其实无甚语气和语调,但透着无限心酸和无奈。
所天勖呆坐在车内,觉得此刻应该叫个代驾,不然没有人照顾醉酒的九微。
在人间行走,还是要尽量依人间规矩来,总不能让车子无人驾驶。
如果她先前一直闭口不提,如今却可以打开话匣子,那么证明她真的醉得不轻了,所天勖果断打代驾电话。
九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当初和季伦在一起,全因为酒。当年,我喝多了,如今,我也喝多,只是物是人非,只是,他再也不会端着水等好我了。”
一听到这里,所天勖按掉了电话,专心听下去。
但九微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可她的脑子,此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空的。
关于季伦的往事……
啊,已经过去了,不想也罢。
然而眼睛一闭,昔日种种又历历在目。
他们的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绝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的,是她脚上患了过敏性湿疹的时候吧。
那会,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挠痒,于是越挠越严重,越严重就越痒,越痒就越挠。
终于,办公室里,邻座的季伦看不过眼了,每每看到她用手去挠痒,二话不说,就拍一下九微的手,说:“别挠!”
后来她去看医生了,从医院回来,右脚敷了药,想要换拖鞋,发现季伦的拖鞋够大双,以为他下班走了,估摸着跟他也算熟了,便敢偷偷拿了穿,不料季伦兜了回来,见了做贼心虚的九微只是笑,也没说话。
有一次,公司团建,漂流之后,一帮人打麻将,九微一贯不喜欢打麻将,也不喜欢看别人打,于是在棋牌室沙发上躺下准备瞌睡一会。
季伦以为九微睡着了,和别的同事说:“你看她,平时活蹦乱跳,像个小孩一样,现在安安静静地睡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如此一句话,便撞入了九微的心里。
而后。
有一晚,季伦约她出来吃饭,出了来她才发现原来不是和他单独吃饭,是去他哥们家打火锅。
一进门,看到五六个光着膀子的人,她吓了一跳,在想如果他们要对自己行凶,就死定了。
但她十分信得过季伦,也确信,只要季伦在,不会有事,便放心进去了,也放心喝酒了,怎知道那黄酒后劲十分大,前面喝着不觉得,越到后面越醉,她去厕所吐了几次,每次出来,季伦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温水拿着纸巾。
她真的醉到水都喝不了,但又十分渴。季伦怕她躺着喝水会呛到,可她却一直嚷嚷着要喝,于是便用嘴喂她喝下……
他是呆呆坐在床边照顾了九微一整夜的。就在他那哥们洪坤的家里。
次日,九微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季伦也绝口不提,可却当足自己是九微男朋友,出差总要给她带小礼物,下班总要等她走,拖她一起吃饭,还要送她回家,九微不让他送,他就每天多送几步,直到有一天送到九微家里去。
然而上了九微的家,也是规规矩矩的。
有次九微生了病,还拉肚子,躺在床上,嘴馋要吃潮汕酸菜,季伦嘴上说不让吃怕她吃了又得闹肚子了,但九微一扁嘴,他又立马出街去买。
买了回来后,生怕九微贪嘴吃多,只从楼下用牙签挑一片上去给九微吃,九微吃完一片又想再吃,他便又跑一遍,如此,竟也来回跑了十几次。
曾经,季伦是真的很爱她对她也很好的,真是难以相信今天会变成这样?怎么他变了,可自己还没变?
想着想着,更是伤心,酒意愈浓,她开始呢喃:“我多信你啊,如果连你也这样,以后我还能信谁?”她说的是“你”。
那岂止是一个分手的故事?那是关于一个信念坍塌的故事。
所天勖转过身去抱紧九微,说:“你可以相信我,只要你不离,我定不弃,我们之间,只有死别,不会有生离。”
九微像是完全听不到所天勖说什么,她依旧碎碎念着,神智愈加不清晰,她口齿不清地说:“我不信了,我都不信了。我很多时候想不懂,我和季伦,原本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为什么就偏偏走到这一步呢?”
她打了一个酒嗝后,强撑着端坐起来,对着宴厅那边,庄重地喊:“再见了季伦,再见我的初恋。再见!”她眼角有泪流出。
所天勖见她如此伤心,思索再三,觉得不应再隐瞒九微,便说:“他和那个新娘子,压根就没有红绳绑着。”他免得这件事会为两人日后生活埋雷。
九微一时听不懂,问:“什么红绳?”
“月老和红娘牵的红绳。”所天勖坦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