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泠诧异了一下,“陆家还没回应?”
“他们陆家一年不如一年,怎么舍得放弃跟你的这门亲事?”老侯爷面露不屑,冷笑,“陆铭山胆子真大,居然敢负你。以为你身后没人了?你是他陆铭山敢欺负的吗?”
曾经,在岳翎那档子事爆出来前,刘泠和陆铭山感情稳定,老侯爷对陆铭山也是夸赞不住。但刘泠一回信要解除婚约,还没有查清真相,老侯爷便无条件支持外孙女,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
刘泠道,“他不是以为我身后没人,正是我身后有父亲在,他才敢这么对我。”
广平王府和陆家是合作关系,刘泠一直都知道。怕是她想解除婚约,她爹也不同意。
刘泠低声,“我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要和陆铭山解除婚约的事,他肯定要前来阻止我。在他来邺京前,我便要把一切都结束了。”
老侯爷立刻站在她一边,“我活着一天,他就别想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想管你?”他笑得讽刺,“他估计根本不敢上定北侯府的大门。”
刘泠淡声,“爷爷别这么说,毕竟那是位王爷,真要以权势所压,侯府能怎么办?”她看向老侯爷,“没什么,有陛下在,我爹再不情愿,本来也不敢强迫我。我并不怕他,在他来之前解除婚约,也只是不想和他闹得太厉害。我的事,他从来是做不了主的。”
她长这么大,所有的事,从来都是她自己做完的。她爹除了跟她吵,还是跟她吵。他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
刘泠叹口气,“爷爷,你也别太生气。毕竟我现在的母亲,那也是你的女儿。这么多年,她一直想见你,对我和和气气,未尝不是希望我在你面前替她说些好话。”
老侯爷的表情有一瞬间狼狈,别了头,“她在你娘去后不到一年时间,就敢忤逆我的意思,嫁给你爹。这对狼狈为奸的男女……我岂能原谅他们?!阿泠你不用替她说话,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她!”
这样说着,老人的话却显得粗重。
刘泠恍惚看到外祖父通红的眼睛,她一瞬间握紧自己的手,觉得有些没意思。
因为怕她委屈,她的外祖父在她姨母变成母亲后,再没见过那个女人。刘泠从来没多想过,她觉得活该。但现在,她突然想到:外祖父为了她,是何等的左右为难。
一方是失去了母亲的外孙女,一方是疼爱了十数年的亲女儿,和原本品貌端正的女婿。
外祖父斩钉截铁说永不相见,但他心里,其实还是想着的吧?
她一时又陷入悲观中无法自持,觉得又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最关心她的亲人也过得这么苦。
才这样想,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人的话——你记得,面对万丈深渊时,不要想着跳下去;面对万道光芒时,不要忘了去拥抱。
她沉默着,再次紧握住自己冰冷的手,让自己的情绪一点点平稳下去。
“阿泠,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老侯爷奇怪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你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论……你爹娘啊。”他是知道刘泠心里有多厌恶那两人的。
刘泠淡淡应了一声。
跟外祖父说了些话,老人家睡了后,她便回自己的院子去睡。虽然来了这里,她却并没打算常住,她还是要回自己的地方的。这里除了外祖父,其他人都有些怕她。她知道,是前些年她的疯狂,给这些亲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恐怕舅舅舅母私下就会教育小辈,“长乐郡主脑子有些不正常,她小时候一直看大夫的。这几年才好了些……但是你们可千万别去招惹她,万一她又疯了呢?”
这些人怕她犯病,她也不想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天天提心吊胆,唯恐哪里惹了她不开心。
外祖父说她变了。
刘泠抬头,看向浩瀚星空。
梦海沉浮,星与灯火辉映,几点光澜,仿若触手可及。明月穿薄云,细白的烟雾在夜中弥漫,而她,渐渐从那个不知所措的少时噩梦中醒来。
她再次看到死去的母亲,母亲还如往常般,诱惑着她,去往那个黑白世界。
她视若无睹,低声对自己说,“我可以原谅自己吗?”
她知道真相是怎样。
她已经这么大了,她也想好好地活下去。更何况——还有沈宴等着她。她不想沈宴等到的那个人,是一具尸体,或是行尸走肉。
刘泠深深吸口夜间凉气,回去跟沈大人写信。她趴在桌案前,把自己一日经历,事无巨细地写给沈宴,并询问沈宴的经历。烦躁的心情,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第二日起来,她闲得无聊,使唤灵犀灵璧,“笔墨伺候,我再给沈大人写封信……”
过两个时辰,还是无聊,“再写一封信吧……”
中午时,她问侍女,“信有送出去吗?沈大人有回信吗?”
“……”侍女嘴角抽=搐,您是把写信当乐趣吗?
她期待沈宴的回信。但是一天下来,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再过一天,又想跟沈宴写信的时候,刘泠发现她昨天一天都在写信,什么也没干。就算现在提笔跟沈大人写信,除了无病呻吟,她也无话可说。
长乐郡主哼一哼:她这么有内涵的姑娘,她怎么会无病呻吟呢?
灵犀灵璧想:郡主没内容可写了,该歇一歇了吧?
刘泠叫她们两个,“去书房给我找几本书信集。”
“……郡主您打算抄信吗?”不愧是常年跟随刘泠的,刘泠一开口,两个姑娘就清楚了郡主的打算,“这会不会太敷衍了点啊?”
“重要的是我的心!”刘泠道,“起码别人看到一堆信,会很羡慕地跟沈大人说:你的心上人可真喜欢你。”
“……”侍女怀疑会有这种人出现吗?
但是刘泠都开始抄信了,她还没有收到沈宴的回信。
嗯哼,不高兴。
刘泠坐不住了:这个人是一回京,就把她给忘了吗?就算他很忙,她写了那么多信,他起码回一封啊。
“我们去北镇抚司。”刘泠吩咐侍女。
据说,沈宴就是在北镇抚司办公的。
北镇抚司是锦衣卫最凶残的地方,鼎鼎有名的诏狱便属于北镇抚司的拿手手段。旁人路过那条街,都是绕道而行。像刘泠这样,专门来此找锦衣卫谈情说爱,估计也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