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能说他心性凉薄,最起码他也是轻重不分。
“我这边是没有意见的,不过,那几个可是你的亲妹,堂妹,你就放心让他人照看?广博,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毁了自己的承诺,这是做人的……”
最后一句话蒙正没有说出口,因为张瀚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有些不悦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张瀚谁也不想理,只想安静一会儿。
张瀚从小到大,都是真正天之骄子,祖父祖母,父母都宠爱他胜过更稳重的兄长张海。
进学期间,他因为聪明伶俐备受师长夸赞,也总是瞧不起别人。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在感情上受到打击之后,他才会离开大明,放逐一般在家族领地生活了两年。
但是他虽然聪明,却不沉稳,虽然学识高,却不擅交流。而且想的多,做的少,许多想法在长辈看来都有些不靠谱。
张瀚自己却不知道这些,他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感情问题,喜欢上了一个长辈,求之不得。
除此之外,他可谓是一帆风顺,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这次在欧洲遇到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表叔,他对这个商人之子实际上是有些看不起的。
可是他的这个小表叔在欧洲春风得意,结交的都是名门贵族。他这个公爵府的嫡孙,在这里又有几个人认得他?
他以为自己愿意跟他后面见识一下欧洲的风情是给对方面子,却没有想到,被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表叔给教训了一番。
有了心结,他就不愿意在跟蒙正亲近了,至于留在米兰,他更是不再考虑。
不过,蒙正的话也提醒了他,自己做事真的不该虎头蛇尾,既然答应了长辈,要送她们回大明,就该有始有终,把她们送到大明再考虑自己的问题。
但是就此又离开欧洲,耽搁几个月的时间,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张瀚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管家和通政司的眼里,当他在房间里面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未来已经被安排了下来。
“这是二少爷过去几年里面的一些随笔,在文采和思想方面,二少爷绝对称得上是杰出。不过用陛下常说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二少爷太过于理想主义。
我们张家不缺二少爷这个办事的,但是也不愿意他惹出大祸。关于他的安排,家族迄今为止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方案。
诸位大人都是这方面的心理专家,可是帮我们出个主意,引导二少爷能好好发展下去。”
通政司左参议侯台接过了张管家递过来的一些文稿,一看之下就忍不住笑道:“哟,这些心得可了不得,直接就以东西方的社会制度形成为题了。”
张管家不无得意地说道:“二少爷很聪明,但就是聪明的过分了,所以国公爷不知道该怎么用他。他年纪又太小,要不然在应天府给陛下当个内阁,都不在话下。”
侯台大致翻了翻张瀚的文稿,原本的笑意淡了下去,脸色正经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把这些文稿递给了几个下属。“你们也都看看,张广博的这些理论研究,跟陛下曾经提过的社会制度改革,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其中一个叫毛天荣的看了一篇文稿说道:“社会制度的权力与利益分配,是整个社会的行程根源,这个论调还是非常准确的。不过他年纪毕竟还小,只是对根源看的明白,却还没有行成自己的理论与解决方案。”
另一个主事递给他一篇文稿说道:“你看看这篇,《论分配权力的平衡》,张广博的肚子里可不是没有东西啊!”
张管家是国公府的管家,虽然语调谦和,但是并没有面前的几个通政司官员真正放在眼里。
虽然他不可能仗着国公府的势力作威作福,文臣阶级也不会把勋贵家族放在眼里。
作为权力对立的两端,他们既互相配合,也经常互相拆台。
他现在是求着对方,所以态度才放的很低。“这只是二少爷文稿的一部分,论起聪明,他在年青一代里面绝对算得上是翘楚。”
侯台摇了摇头笑道:“张管家可能这些年在东洲待的太久了。朝廷从正统三十年左右,关于社会制度方面的话题和讨论都层出不穷,陛下也经常鼓励百官在邸报上进行辩论,所以关于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在贵族圈子里并不高深。
要不是陛下不允许随意在报纸上进行讨论,只让人把成熟的理论刊登出来,现在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会更多。
看到这些文稿,我的心里大致也有点底了。你家二少爷这是日子过的太舒心了,没有受过苦,所以才会有不合实际的理想主义。
想要治他的毛病,不能堵,只能疏,诱导着他向我们设置的方向发展,就不会让他惹出大祸来。”
谈起理论,张管家当然比不上他们这些官员,忍不住问道:“那依诸位之见……”
“几位大人都在啊!张管家好!”这个时候,蒙正在门口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张管家点了点头问道:“方才二少爷不是去找你了?”
蒙正将张瀚刚才找他的缘故说了一遍,然后有些后悔地说道:“昨日我本来是跟他说笑,谁知道他却当真了。如今他要是不走了,跟在我身边,这对我的任务肯定会有影响。”
张管家想要开口问蒙正有什么任务,不过想到侯台他的身份,就有些明白了过来,闭上了嘴巴。
侯台跟张管家说道:“张管家,这件事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现在不能让张广博留在欧洲,即使留在欧洲,也不能跟我们这些人一起。所以,你还是尽力将他带回大明……至于具体的方案,待我们商议好了再给你答复,如何?”
张管家知道他们要议事,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侯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待我们的计划正式实施,根本不怕人说,也不怕欧洲人会怀疑了。不过,保持缄默还是对的……”
按照朱瞻基制定的方案,不要说蒙特,就是蒙正,想要让欧洲人完全不怀疑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搅浑水。
所以,为了掩饰蒙正,大明会在近期启动大量的欧洲暗线,先把蒙特、蒙正给故意抛出来,混淆对方的视线。
等这股喧嚣尘埃落定,蒙正会通过各种方式模糊身上的嫌疑,让那些欧洲人就是怀疑他,也离不开他。那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打入欧洲的上层社会。
张管家走后,他们几个人又说到了张瀚。
虽然张瀚身上有一种不可控性,因为理想主义者往往就是不尊重现实的极端主义者。
但是因为他的年轻,他的偏执,通政司有的是办法让他不知不觉为自己所用。
“既然张瀚想要通过宗教改革来影响欧洲的文明发展,这一点其实跟我们大明针对欧洲的既定国策是不相悖的。所以我们不仅不要阻止,反而要对他进行支持。
只是他一个人势单力孤,靠他一个人想要形成影响力就太慢了。我个人意见是将他的事汇报给国内,让总部针对他的特长,优点,进行有意的培养和引导,再安插一些人,帮助他尽快发展,同时能影响到他。”
“同意!”
“同意!”
蒙正问道:“如果是这样,必须要先支开他,他不愿意走怎么办?”
侯台笑道:“有永衡公主在这里,他有反对的余地吗?”
七月一日,米兰公国的继承人马丽亚迎娶了萨伏伊公国的博纳公主。
米兰公国是阿尔卑斯山以南的强国,他们虽然在经济上比不过威尼斯,热那亚,但是在军事实力上,却远远超过了这两个邦国。
而萨伏伊更是阿尔卑斯山区的强国,他们在后世成立了萨丁王国,并且驱逐了奥匈帝国,统一了意大利,在十九世纪建立了意大利王国。
两个庞大家族的结合,在欧洲大陆引起了无数的关注,但是这场婚礼,最吸引人的不是来自教皇国的红衣主教巴尔博,他已经被确定会在八月底成为新一任的教皇。
这次他来米兰公国,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上任造势。
可是对欧洲人来说,一个教皇并不稀奇,来自东方那个强大帝国的公主,才是罕见的。
而且这位公主殿下是如此的优雅动人,她的衣着,她的首饰,她用的香水,甚至连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为欧洲贵妇们学习的榜样。
但是在这场婚礼上,这位来自大明的公主殿下向众多的欧洲贵妇发出了邀请,邀请她们前往大明做客。
并且承诺,每一个跟她前往大明的贵妇,都有资格购买一辆产自大明的汽车。
产自大明的汽车,这是每一个欧洲人都梦想拥有的。可惜的是,一直到今天,大明并不对欧洲出口汽车,欧洲人有钱都买不到。
原本欧洲的贵妇们要是离开自己的丈夫大半年,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她们的丈夫,都不太有兴趣。
可是这个条件承诺了以后,立即就有不少领主让自己的夫人带着金币前往大明。
汽车技术逐渐成熟,朱瞻基其实早就有意放开对汽车的技术封锁,反正在材料和工艺方面不过关,欧洲人想要仿造也造不出来。
而且通过石油的供应,他还能直接让对方的汽车变成废铁。
这种拉拢是通政司与永衡公主商议之后确定的策略,目的就是为了分化欧洲的贵族们,让南部欧洲的各国离不开大明的控制。
没有了他们的支持,北部欧洲那些穷哈哈小国,更不是大明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