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他断断续续病了很长一段时候,直到年关才稍好些。我从未那样小意耐心地照顾过一个人,他却对我始终以礼相待,不亲近,不怠慢,一颗心冷冰冰,就如同他的双手一样,怎么也捂不热。李四喜,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你。要不是见到过他待你的不同,我差点以为我的驸马就是这样的性子呢。”
公主的情绪有点失控。
可是她不知道,驸马待我亦是冷冰冰呀。
我背对着她,开始慢慢思考除了北魏之外,与驸马的几次见面。
哪想公主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我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二十二年的年节,长安冷得要命,他犯着咳疾,却固执地每天抱着手炉从宣德大街走回公主府。我当他是为了体察民情,一边心疼,一边挂念他经着雪,日日撑着伞去接他。
上元节那天,我想同他像寻常的夫妻那样逛一逛热闹的街道,猜一猜灯谜,他却问我瓦子里有没有说书人的踪迹。我当他是喜欢听故事,尽心地着人打听最会说书的先生。
贡院春试选拔进士,马头墙下,他独自一人撑伞站了一夜。我当他是为官者之忧,天不亮便起来煮了清粥给他送去。
将孟桑接来长安,我当他是兄妹情深,于是待孟桑比他还周到。
如果父皇没有让他和你一起去北魏,也许我会一直都是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妻子。可是北魏的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也快要了我的。
我的驸马,他在年节时一遍遍地路过宣德大街,是因为你李四喜就住在段小枞的相府里;他同我去逛瓦子听说书,是因为你李四喜最喜欢听说书;他在马头墙下站了一夜,是因为要给你李四喜送伞;他将孟桑接来长安,是因为你李四喜与孟桑是小姐妹。
他困顿于人伦,迎娶了最尊贵的公主,予与身,却不愿予与心。李四喜,你何德何能?
你爹爹三年前为你自刎而死,董郎被你连累只剩下两三年光景,段小枞因你千夫所指,就连你的小姐妹孟桑昨日也畏罪自缢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公主说完,含着哭腔走了。
我猥琐地蜷缩在牢房的硬床板上,望着窗外,怔然地一遍遍咬着潮湿的手指,怎么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