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加了星标号的电话，他没打过。
一个是叶秾，一个是妈妈。
他不想跟家里开口，原来创业时那么艰难，他也没有主动要过钱，现在事业都做出了规模，反而要家里替他收拾烂瘫子。
何况家里有多少钱顾诚很清楚，总不能卖掉房子来支援他，顾诚打开外卖盒，里面是一份盖浇饭，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了。
还是刚刚创业那会儿吃过，两个人一起吃的，别的饭都太贵，两人吃那种最便宜的肉燥饭，叶秾还会把碗里的那颗卤蛋夹到他的碗里，说她吃不下了。
天天走那么多的路，她怎么会吃不下。
顾诚放下筷子，那饭还有半碗，他却吃不下了，把盒子盖上，开始收拾东西，把房子卖了，又只能租房子住，他过两天就搬出去。
顾诚缓缓收拾东西，手机时不时就响一下，年末唯爱裁员了十来人，还有那么多人给他发过年的祝福短信。
他打完包，点开消息，手指一条条划过去，去年还春风得意，今年连祝福的人都少了一半，划到最下面，看见赵璎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顾诚点开图，是一张超声影像诊断报告，上面显示孩子已经17周了。
赵璎根本就不是拿着钱去打胎，她是想把这孩子生下来。
跟着顾诚的电话响起来，不是赵璎的，是顾妈妈打来的，她很久都没说话，半天才叹口气说：“既然都有孩子了，你就准备准备吧，自己选的路，别后悔。”
顾诚早已经泥足深陷，落在后悔中挣扎不出，他告诉顾妈妈：“我不会跟她结婚的，这个孩子，我不会留下。”
顾妈妈听了，沉默了一会，出事以来，第一次对儿子破口大骂：“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自己说，你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了？”
顾诚闭上眼睛，无力感将他包裹，顾妈妈仿佛察觉到什么，对儿子说：“实在不行，你就回来吧，回来重新开始，至于孩子，趁还没出生，我来跟她谈。”
顾妈妈也知道儿子的状态不好，再这么下去人就垮了，他不能出面的，就让她这个当妈妈的来。
赵璎没有留在上海，当然是回老家去了，她那时候为了巴结顾妈妈，把自己家住在哪儿都告诉她了，还让自己的妈妈给顾家送过东西。
顾妈妈找到赵璎，告诉她，儿子不会跟她结婚，就算生下这个孩子，顶多也是每个月拿互些抚养费，何况现在公司情况不好，如果把公司处理掉，这抚养费顶多一个月一千出头。
“到时候法院怎么怎么判的，我们就怎么给，别的不会多管，你拖着个孩子，你可要自己想清楚了。”
赵璎整个人胖了一圈，她没想到顾家真的这么狠心：“我要跟顾诚谈。”她还以为是顾妈妈在阻挠儿子。
顾妈妈看看她：“就是阿诚让我来的。”
她盼孙子盼了这么多年，可留下这个孩子，以后才是麻烦，生下来就吃苦头，不如不生下来。
赵璎明白生下来也刮不到顾家多少油水，开口要了两百万，一次买断，再不纠缠，要是不给，她有的是办法到顾家人面前闹。
顾妈妈不怕她闹，但怕赵璎真的生下孩子纠缠不休，真的把孩子抱到眼前，难道她能不管？就是儿子也绝不会不管，他只是糊涂，良心并不坏。
真的生了，从此也就跟赵璎再也纠缠不清了，就看是一次给油水，还是一层一层刮油水，想到将来会有个无辜的孙女孙子在眼前晃，咬咬牙把钱给了，只当是送瘟神。
两百万买未出生的孩子一辈子，顾妈妈偷偷去拜菩萨，又亲眼看着赵璎做手术，这件事就此了结，以后两家绝不再联系。
唯爱被合并收购，处理完一切事务，又是夏天了，顾诚离开上海的时候，满天满地的栀子花香。
他拖着箱子回了老家，他当初就是一只箱子去的上海，花了十二年功夫，又一只箱子回来了。
顾妈妈准备了柚子叶给儿子去晦气，顾诚问：“她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顾妈妈还加着叶妈妈的微信，看到叶妈妈搬进了新家，偶尔还会放一放家里猫和狗的视频，视频里有个男人的声音，两人总是在笑，新家的院子里还种了石榴树，前几天两个人一起摘了小石榴。
顾妈妈知道儿子问的是谁，心里叹气：“那是她的日子了，跟你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顾诚倏地眼热，把脸闷在柚子水里，是，叶秾的一切，早就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