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的夜很静,张天海对这样的环境颇不适应。
“大哥,能将油灯点起来吗?”张天海小声提议。
“油灯是你家的,说点就点?”大壮听到张天海说话就冒火,做什么不好偏做汉奸,忘了祖宗是谁了吗?
张天海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的道:“大哥,我胆小,这黑灯瞎火的,我怕。”
大壮指着张天海的鼻子道:“你怕?帮鬼子作孽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姓张的,我告诉你,那些被你残害的百姓正盯着你呢,随时过来向你索命。”
张天海原本只是不习惯,大壮这么一说,他连忙朝墙角缩了缩,颤声道:“日本人要杀百姓,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翻译官,日本人不开心了,要杀我那也是手起刀落,我没祸害过百姓,真没有啊。”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做汉奸从来都没好下场,”大壮准备再痛斥张天海几句,突然一阵尿急,检查检查张天海的绳索,朝这货踹了脚,“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有脸活下去,真不如刚出娘胎就掐死,省得丢人现眼。”
眼看大壮出了屋,张天海急了,喊道:“大哥,你干嘛去,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啊。”
大壮转身看向灶屋,嘴角挂着鄙夷,嘀咕道:“好歹也是爷们儿,什么玩意儿。”
张天海原本胆子就不大,再加上亏心事做得不少,他是真怕啊。
他怕那些间接害过的人变成鬼找他索命,真这么来,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砰!
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响,紧跟着噗通一声,好像有人倒下。
张天海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从脚步声判断,来的是人不是鬼,当然更不会是大壮。
大壮走路生龙活虎,脚步声要比这个大多了,张天海这点听觉还是有的,那会是谁呢?
老天爷啊,该不会是那些受害百姓的家属吧?想到村口那会儿百姓对待宪兵队员尸体的模样,张天海身子直发抖,真对自己拳打脚踢,就他这身子骨,肯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已到了灶屋门口,借助皎洁的月光,张天海看清了来者模样,眼珠子旋即亮了。
是李旭阳!
张天海朝大壮消失的方向努努嘴,小声道:“那个人呢?”
“打晕了。”李旭阳走到张天海身前,用柴刀割断绳索,悄声道,“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什么叫同学?这就是啊!张天海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又赶紧闭上了嘴。
小林队长在小田庄杀了那么多人,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村民会放过自己才怪,趁着没人察觉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张天海扶着树,气喘吁吁的道:“旭阳,等一下,歇一会儿,我实在走不动了。”
李旭阳静静走到张天海身边,坐下来擦擦额头的汗水,轻声道:“前面的路,你认得吧?”
黑灯瞎火的,我认得才怪!张天海看看前面,又瞅瞅四下,小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再不回去,村民知道是我放走了你,那就糟糕了,所以下面的路你要自己走。”李旭阳将腰间的柴刀递给张天海,又道,“作为同学,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
“别啊,小田庄现在是是非之地,藤田队长肯定会领人过来报复,你现在回去不是作死吗?”张天海想到村口发生的那场战斗,好声劝道,“你知道日本人报复起来多可怕吗?寸草不生啊!”
“我现在不回去,一旦让人发现我放走了你,我父亲会有什么下场?”李旭阳无可奈何的笑笑,“乡亲们都被李天赐等人蛊惑了,根本不想这样做的后果,也不知道其中利害,他们疯了,疯了的人,有什么理智,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张天海一想也是,可真让他一个人走山路,他真没那个胆子。
见他沉默不语,李旭阳道:“天海,别磨叽了,李天赐等人一旦发现你走了,肯定能追上来的,在这条山道上你走十步,他们能走二十步。”
不走是死,走了还能活,生死之间,张天海扶着树站了起来,正准备抬脚,瞟了眼月光下的李天赐,突然道:“藤田不会善罢甘休的,旭阳,日本人风头正盛,站在他们一边才有活路。”
“千万别告诉我你还想去见藤田义男,老同学啊,你有没有想过,小田庄死那么多人偏偏你活着,藤田会放过你?”李旭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听我一句劝,趁藤田还不知道小田庄的事,离开安平,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