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摄政王踱步到她面前, 他身上散发的熟稔无比的气息激荡得元臻臻指尖发颤。她勉强稳住心神起身, 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楚臻拜见殿下。”
宿焕冷眼瞧着面前的少女, 他昨晚得到府中暗卫飞鸽传书,说楚小姐打听了宣节校尉李岩的下落后, 趁夜私自出府, 去向不明, 大概是去找李岩了。
李岩?就是那个因为流连青楼差点延误军务, 被楚阁老贬到这里来的没用的小白脸吗?一个小小校尉,日理万机的摄政王当然没有印象了。只是没想到未婚妻拒绝自己,居然是因为和这个人有了私情。
他当然不会吃饱了放下身段去探究自己有什么比不上李岩的。他与楚臻并未见过, 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成亲无非是履行先帝与恩师的约定。楚弼对自己有教养之恩,楚家受难,唇亡齿寒,宿焕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不过,既然楚臻明确表示无心于他,他也不会强求。于是他回信暗卫, 让他们去查李岩的情况,以及他与楚臻的关系。若他们俩的确情投意合, 那他也不吝做个好人, 成全这对有情人。
然后……这姑娘不是去找李岩了吗?怎么又跑到凤阳寨来了?
更让宿焕感到诧异的是,从进门开始, 他就觉得心口莫名跳动得厉害。等走到楚臻面前, 两边耳膜更是咚咚作响、血冲上脑, 完全失去了自己平日沉稳持重的模样。
难道是昨夜看兵书看到半夜的缘故?
宿焕几不可察地打量了她一番,少女明净娇美,双瞳如宝石般清透,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柔情似水。
她仿佛有什么地方与刚到白鹿关时不同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楚小姐免礼。”宿焕虚一抬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拄手杖的中年男子,如元臻臻所料,正是长生。褪去仙气的长生帝君是一位魁梧健壮的大叔,外表看着凶悍,神情却十分和蔼。他左腿绑着绷带,一瘸一拐地走着,见到元臻臻,先是一怔,随即朝她颔首微笑。
秦玏兴奋地说:“殿下,我曾经做梦梦见过楚姐姐呢!善善和少曈也说她眼熟,您觉得呢?”
元臻臻呼吸一窒,偷偷去瞄宿焕的表情。青年撩袍在主座坐下,闻言一笑:“是吗?看来楚小姐和我们白鹿关将士很有缘呢。”
元臻臻听了不免失落,他从进门到现在,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温润的双眸静如平湖,看不出一丝涟漪,似乎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微微叹气,说起来自己也是个没出息的,明明在现代浪得风生水起,到了这儿跟对方厮混这么久,还没有吃到一块肉。如果早点把他圈圈叉叉了,是不是就能在他灵魂里留下点印记?
宿焕一直在和六位将军谈事,没怎么搭理她,视线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从她脸上飘过。细心的秋鹿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对元臻臻多了几分关注。
元臻臻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午膳结束后,她忽然想起了马匹的事,这边地域广阔,幅员辽阔,她要留在这儿,没有优秀的交通工具可不行。
见宿焕转上廊庑,渐行渐远。元臻臻连忙追上去拦住他,鼓足勇气道:“殿下,我想要一匹坐骑,听说您的七曜有匹小马不错,不知能否借给臻臻用?”
宿焕望着面前蓦然出现的少女,才平复不久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听说楚小姐昨日出门,是想去前线找宣节校尉?可是因为脚程不快,又不识得路,才会误入此地?如今问本王讨得了马,就要去找他是吗?”
元臻臻呆住了,他、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见她吃惊愣怔,宿焕以为自己说中了对方心事,眉心深深地拧了起来。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前几日她向自己坦白的时候,他明明心如止水,没有任何感觉的。怎么今天再次面对这事,他就忽然沉不住气、说话那么冲了呢?
难道真对这姑娘上了心?怎么可能!他之前也就在宫宴上见过她一个侧影,话都没说一句,哪里来的“上心”。
宿焕摇摇头,努力按捺住起伏的心绪,沉声道:“楚小姐,本王之前已经答应你,不会与你成亲。我会派人替你去找李岩,若他对你有情,本王可以成全你们,你不必心急。此时战事紧迫,蒙舍人常在边境出没,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楚家伤心不说,也会给我大黎将士带来麻烦。”
元臻臻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看起来确实对原主楚臻没兴趣,忧的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想要重新搞定宿焕的心,难度有点大啊!
不过他那么清楚楚臻的动向,想来是在府衙的时候,就在她身边安排了护卫。所以她这时候再狡辩什么的,也没有意义。
元臻臻飞快思索了一下,诚恳道:“说来不怕王爷笑话,臻臻昨日出府,的确是打算去找李郎的。本来还心疼他风餐露宿,吃苦受累,但一路打听过去,竟是听说他如今在前线当个小头目,日子过得挺滋润。”
她假装忧伤地叹了口气:“我与李郎暌违两年,从未收到他一字半语。昔日情意犹在眼前,可他的心意是否还如初时一般,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了。昨日心里烦闷,这才像掐头苍蝇似的迷了路。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将我引到了殿下这里来。”
元臻臻其实不算胡诌,记忆里,自李岩被流放离京之后,楚臻除了知道他人在西南,就再也没收到这人半点音讯。可宣节校尉好歹是个小军官,怎么也不至于清苦到连封信也写不了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