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沉默的大多数。
含着泪水的，无论如何都没有耐心等待真相或证据的，只要看到丧尸皇恢复原本的模样，就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的人们。
林钟远也看到了。
信号弹在上空炸开，像是末日来临前，唯有在最盛大的节日里，才能偶然瞥见的最华丽的烟火，拥有最耀目绚烂的光，声音很大，亮度也很高。
能被周围的数个基地注意到，也能惊动周围的全部丧尸。
林钟远还没有回答傅深白的问题，只是抬头看去，让那些光点映入眼中。
那一瞬间，他终于赶到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夺走了他的全部力气。
来不及了。
在方婓死去的那一刻起，甚至是这次袭击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他如何洗白丧尸皇，无论他找到多少证据，如何逻辑完美而条理清晰地证明身后这个人的清白无辜，都没用了。
哪怕季舒没有选择在最后走来，说出那些煽动的话。
没有人在乎真相。
“林钟远，回来吧。”
终于，岳昇也朝他伸出了手，“那里很危险。”
林钟远忽然平静下来，看向站在对面的人群，他很难看得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像是笑容的表情，“危险？岳队，我什么时候怕过危险？”
他知道，这份危险，不是让他远离丧尸皇，怕他会被昔日的恋人所伤。
而是连岳昇也知道，人群已经快要失控了，到那时，人们会不择手段地攻击丧尸皇，以及和这个异类站在一起的人。
“你知道不是他做的，对吧？”
林钟远几乎不甘心地反问，然后看向程羽织，季舒，“你们也知道的。”
烟花持续了很久，还在不断炸裂。
季舒久久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走动着，来到每一个基地的成员身边，用他苍白的手指依次放在那些人的脖颈，为每一个即将投入战斗的队友们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至少……”
林钟远心跳很快，呼吸有些急促，“至少先安葬方婓，不要在他的面前……”
话音落下，土系的异能者已经走出，林钟远看到泥土像是有了生命，裹挟着方婓的身躯，被他们护在了身后，一点点陷入泥土深处。
他说，“再深一点吧，埋得太浅的话，会被丧尸挖出来的。”
那人做完这一切，再次看向了林钟远，“林钟远，你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无法做出抉择，可以选择退出，大家会理解你的。”
退出？
做旁观者吗，看着基地和丧尸皇像原本的剧情里那样，彼此残杀，死伤无数，然后拼了命地在最后一刻杀死这个‘反派boss’？
系统555：宿主，你看起来有点不好……要不要施加清醒buff？
林钟远：不要。
系统555：……其实，这不怪宿主做的不好，这一切都是原本就会发生的剧情，宿主能把这一刻延迟到今天才发生，已经很厉害了，之前的计划，不也是这样的吗……
林钟远想起来了，是啊。
他一开始的计划，就只是冲着任务去的，和丧尸皇赌谁先恢复全部力量，谁先恢复，谁就能赢。
维持表面的和平，假扮情侣，只是为了拖延这一刻的到来。
只要他在这一刻正式启动外挂自爆，拖着傅深白一起去死，就能成为救世英雄，舍生取义，大义灭亲，将人类的利益置于最高的位置，成为被人们铭记永远的英雄。
林钟远后退了一步。
系统提醒他：宿主，你的身体撑不过那个手术的。
林钟远说：我知道。
傅深白轻轻碰着他的后背，冰冷的手指摸索出脊柱的形状，充满暗示。
仿佛这一刻他也犹豫了，犹豫着要不要将一个人类的英雄据为己有，变成叛逃者。
“林钟远。”
人类在叫他，有脚步声在远处响起，很快，只需要几分钟，他们就被包围了。
他视线模糊，听觉也蒙了一层雾，不知道是谁在叫。
“你是人类的希望。”
有人在盼望他离开丧尸皇的面前，不要再挡在那里，因为他是希望。
就像一开始，人们希望他走入那个深坑，扼杀对人类最大的威胁。
林钟远笑了，他再次后退一步，打算做出自己的选择。
人类这边，是数以万计，十万计的生灵，但就算是这样，他无法为了这个牺牲傅深白的命。
在知道傅深白是清白的，已经打算带着自己离开这里，不再与任何人为敌的时候。
然而就在他深吸一口气，打算说出什么时，有人抢在了前面。
“人类的希望我就收下了。”
忽然间，傅深白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将林钟远整个人圈在怀中，那几乎像是挟持的动作，只需要再稍微一用力，就能扼断他的脖子，
“希望可以被扼杀，未来也是可以被改写的。”
林钟远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对面的人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理解，他们愤怒、充满敌意，谩骂出声，武器纷纷上膛，异能的波动卷起冷风，
“放开他！你这个怪物！”
“他那么爱你，你竟然利用他当人质！！”
“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