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打了个哈欠,“谁稀罕你的萝卜,留着自个吃。”
张翠芬咯咯笑着,打着手电筒回家了。
拾参关上院门,王春梅问拾参,张志国真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她打了个寒颤,“要说咱村里是挺邪门的!娘也觉得是该祭祖!”
拾参单手撑着她的肩膀,在她身上放了张安神符,“张志国没被鬼缠上,我保证!”
王春梅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泪珠,“没被缠上就好,睡觉吧啊~太晚了!”
王春梅进屋后,拾参帮她关上房门。
挥手将院门打开。
拾参拎着酒壶走到院子石桌上,“进来。”
靠在墙角阴暗处的张风良微僵,他在拾家蹲了大半夜,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从脚趾头到大腿根处,如针扎一般疼。
张风良抿着唇,一步一挪的走到院门口。
拾参躺坐在摇椅上。
张风良的双手攥紧了身上这条破烂缝补洗到泛白的裤子,“我,我只是想站一晚。”
拾参颔首,让他进来将石桌上放着的酒杯满上。
桌上摆放的是两个酒杯,很明显,拾参是准备了他的酒杯。张风良沉默的走过去,他伸出手要拿酒壶的时候,看到自己黑脏的十个手指头,本能的卷缩着收回了手。
心里难堪羞愤。
他……他就是脏的,有什么资格去拿别人的东西!
拾参,“倒酒。”
张风良的话在嘴中咀嚼。
拾参嫌弃,“你还等着我给你倒酒呢?”
张风良急忙否认,“不,不是……”
是他的手脏。
拾参语气冷淡,“脏了就洗干净。”
张风良羞耻得脖子都是爆红的,院子里有水桶,里面装的是二次水,王春梅洗过大白菜后还能用的水。张风良认认真真的将手指甲缝里的泥巴抠干净,直到十指指腹被戳成红色的后,他才满意。
张风良今晚上来拾家蹲着,是他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后背村了。
他在家庭的影响下,从小只学会了偷鸡摸狗做恶事,现在爹死了,娘送去了劳改,爷奶从来不是省心的,他的弟弟妹妹们和他并不亲近……
给他恩情给他改过自新机会的是拾参,给他温暖的王春梅,他会永远记住在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王春梅告诉他,她能养他!
张风良吸了下鼻子。
他十三岁了,他懂得羞耻。
王春梅能养他,他也不能赖上她。
他只是想在离开前,将她给的温暖留在心里,只是……想默默的陪她一晚。
张风良拿起酒壶,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慎重的拿起酒壶,他在倒酒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的。
拾参看向张风良的额间。
这个人的命运是他插手的。
“年少作恶,青年为善,中年来福!好好混吧!”
拾参端着酒杯和张风良碰了个,“给你践行。”
张风良的眼泪滚到酒杯里,水酒是微甜的,他仰头一口将酒干了,十三岁的少年挺直了腰杆,认真承诺,“等我有能力了,一定回来报答你和婶。”
说完放下酒杯,转身就走。
在他走出院子的时候,身后是淡淡的声音,“赠你一言,你与房屋有缘,是龙是虫,皆在房上!好自为之!”
张风良的脚步顿住,握住拳头,飞快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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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梅是在吃早饭的时候,才听说张风良跑了的事。
张风良的爷奶哭天抢地,大骂张风良没良心,偷了家里的钱和粮食跑了,没给家里老小留一点活路。
囔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张发根脑门疼。
“老叔老婶,你问问村里谁家不难?谁家里的粮食不是精算着吃的?你……行了行了,你别骂了!能帮你的,我想法子帮!”
张风良的奶,“你是村长,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一家老小活活给饿死!村里谁家都能没粮吃,你家里有!谁家不眼红你盖砖头房……还有……”
张发根拔高声音喝,“老婶!”
张风良的奶被他吓了一大跳。
张发根黑着脸,“这个村长我让你来当,你爱闹就闹,也别叫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