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胡如此大肆入侵中原,眼下人还没有完全赶走,姚拾儿不太舍得离开。
孔鸿道:“战事不会再有改变,不过是与之周旋,多争些利罢了。你在外戍边多年,殿下召,你且回去吧。”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能再让她推三阻四。
姚拾儿应下一声是,孔鸿道:“去收拾收拾吧。”
这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姚拾儿乖乖地往军中去,立刻收拾东西,连夜赶回雍州。
彼时已经过了二月,眼看就要迈入三月了,萧宁对于姚拾儿,算着日子她回到雍州,亲自相迎。
姚拾儿骑马入城,远远看到萧宁,自是受宠若惊,连忙下马,“殿下。”
一身铠甲的年轻女郎,英姿飒爽,一眼看去叫人很是欢喜。
萧宁过去,将她扶起,轻声地道:“辛苦了。”
面对萧宁,无数女郎都为之振奋,“不辛苦,比起被男人一辈子压得喘不过气,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再苦都不苦。”
发自内心的一番话,也是昭示着姚拾儿所经历的苦难。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萧宁心下一叹,她知道姚拾儿经历过什么,可是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不是她竟然用无数百姓和将士的性命,换得一身军功的理由。
姚拾儿一愣,不由地抬起头看向萧宁,心下一阵颤动,却不敢立刻否定地回答萧宁。
萧宁看到她的迟疑,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再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有损于家国天下之事?”
再有此一问,萧宁很耐心地等着,等着她给她一个答案,一个回答。
姚拾儿这一回确定,有些事,饶是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则不然!
“殿下。”姚拾儿轻轻地唤了一声,依然不敢正面的回答萧宁。
“你是我手下出的第一个女将,你英勇善战,你聪明绝顶,可是,为何,为何你要如此?我在教你兵法,教你武艺的时候,不曾与你说过,比起一人之喜好,天下,百姓更重吗?”萧宁隐忍了许久,一直想寻个机会可以问姚拾儿,她岂能如此行事。
“殿下,我不是为了军功,殿下,我不是。”姚拾儿大惊,以为萧宁误会了,认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军功。可不是,真的不是!
萧宁面对这样矢口否认,却何尝不是承认了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心下一沉。
姚拾儿道:“殿下的处境,天下女人的处境,我们都知道,也明了那究竟有多难。殿下,殿下,我只是想用军功让天下人看到,我们女人从来不比他们男人差。我,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没有想到?从你打开城门,放西胡兵马进入豫州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宁箭将军,他与那无数的百姓和将士一样,死得何其冤?”
萧宁没有想到姚拾儿竟然只有这样的一句,不想有此变故吗?城门一开,还能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若是想不到,他们为何还要守在边境,为何有那么多的将士不让西胡兵马迈入大昌一步。
不是想不到,而是从打开城门的那一刻起,姚拾儿已然做了取舍。
“殿下。”姚拾儿无可反驳,最后竟然喊道:“于战场之上惨死之士,皆因西胡挑起战争,与我并无关系。就算没有我,难道殿下觉得他们就不会死吗?”
萧宁惊住了,待要反驳之时,一道声音传来,“公主殿下,这就是公主殿下教出来的女将,竟然说出如此不知悔改,蔑视他人性命之言。”
于此时,冯非仁行来,与他一道来的,还有老相识,李御史。
李御史朝萧宁作一揖,出声的人是冯非仁。
不过,这番话不管是出自何人之口,意义是一样的。
“李御史,冯郎君。”萧宁面对这番控诉,并不见喜怒,仅是淡淡的打了一个招呼。
“殿下,陛下让殿下来接的姚将军吗?”冯非仁虽然心中有怨,还是得朝萧宁见一礼。
萧宁抬眼与冯非仁对视,“我来见见我的部下,我教出来的女将,不妥吗?”
想弄清楚姚拾儿当日为何如此行事,萧宁有何不能为之?
冯非仁想多管闲事,他何来的资格。
“殿下,既然姚将军为军功而开城门,此事证据确凿,在未定案之前,姚将军既是出自殿下部下,更应该避嫌,否则难免令人怀疑,姚将军所为与殿下有所干系。”李御史这个时候接过话,提醒萧宁,切不可因一时的意气,反而叫自己落入泥泞中。
萧宁冷冷地一笑,“不如更可以说,我与西胡勾结,让他犯我边境,好给天下将士一个立功的机会?”
李御史只是一番好言相劝,没想到萧宁话说得如此不客气。
一看李御史待要说话,萧宁更先一步,“更或者,我之所为都是陛下吩咐。姚将军是我部下,她之所为叫人怀疑我与之有所干系,陛下是我的父亲,是他将我教导至今,追根究底,岂能脱了干系?”
不错,这都是按李御史的逻辑说的,难道李御史不是这个意思。
“岂是此意。”李御史一听萧宁这上纲上线,越说越发不像样的话,连忙矢口否认,他绝无此意。
“那我来见姚将军,究竟有何不妥?若不是心思龌龊之人,岂将世人都想得如你们一般的龌龊?”萧宁意之所指,不过是他们心术不正,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心术不正,才会觉得萧宁来见姚拾儿有何不妥。
李御史面上无光,论口舌之利,他是连萧宁的半分都比不上。上纲上线这事,他就是跟冯非仁加一起,也休想比得上萧宁。
萧宁抬起头与之对视,且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殿下见完姚将军,又有何打算?”冯非仁的来意一向都很清楚,眼前的萧宁不管对姚拾儿什么样的态度,大昌律法在前,她若有半点徇私的打算,断不可能。
得到姚拾儿回来的消息,多少人就等着这一刻,之前为了大局,冯非仁一直劝着人,不可在这个时候乱了军心,以令前线战事再起反复。
眼下,西胡求和,只盼大昌能够手下留情,这场战事终于得以平定,有些账就得算起来。
冯非仁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宁,等着萧宁的反应。
萧宁手里的女将,要说萧宁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兵中,现在就数姚拾儿的官阶最高,就这一回对西胡作乱,那也是英勇无比,谁人不称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