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于朝堂而言,这是应该的吗,又是正确的吗?
舆论,在有时候的确能够利用,毁掉一个人,但也并不是只有舆论最为重要。
萧宁这些年在雍州,她对雍州百姓做过的事,如何爱民如子,如何为百姓着想,百姓们全都牢记在心。
并不是几句风言风语,说萧宁草菅人命,却没有真凭实据,便能让天下百姓都相信,萧宁竟是这样的恶人。然,忘记本心,于大昌而言才是最危险的事。
“说的不错,我们倒是本末倒置了。”萧谌这些日子,的确也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舆论上。
每日起身,萧谌都让人打探外面有多少风言风语,无非是担忧萧宁深陷其中,愈演愈烈,不得安宁。
“现如今公堂之上,已经查明,公主从未杀人放火,一切都是他人构陷,至于是何人,朝廷只要细细查找,早晚有一日必能找到。百姓们所在意的,也不再是,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构陷公主。
“比起这些与他们并无多少关系的案子,只要确定了他们所追随的皇帝、公主,都是正直可靠之人。他们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能多收些粮食,多得两碗饭,填饱肚子。”
大概这就是普通人,和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的人,最大的差别。
但这个天下最多的是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人。
大昌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大昌得尽民心。
这么多年以来,萧家在雍州内,为百姓修渠引水,开荒种田,助雍州内的百姓,收益翻了一倍。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劳,是任何人都休想抹杀得了的功劳。
如今的萧谌成为了皇帝,理当继续推行从前的政策,朝堂上的这些破事,且让那些小人随便蹦达,只要民心在萧家人身上,不管他们再怎么闹,都撼动不了萧家分毫。
“左仆射所言甚是。”许原十分认同孔鸿的说法,他们绝不可以本末倒置。
“那就让刑部和大理寺继续盯着赵十四郎,一天不供出他的同伙,就让人待在大牢一天。”萧谌的确被孔鸿提醒得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不该再为这么一点小事揪着人不放。
天下战乱已久,百废待兴,朝堂上要做的事,该做的事,数之不尽。
此时此刻更应该团结上下,建设天下,创一个盛世。
“唯。”萧谌这里,已然将朱家的事掀过,等到哪一天赵十四郎在牢里呆不住了,想要供出同伙时,又或者是他的那些同伙,无法再安分,想要再出手,那就碰着一个抓一个,一个都不放过。不出萧宁所料,案子并未完全结束,朱榇已然派人送信进来,求见萧宁。
萧宁既然早有吩咐,说了会见,立刻有人将朱榇引进来。
朱榇见到萧宁立刻跪下,朝萧宁恭恭敬敬的道:“求公主救救奴婢一家。”
“说来你家遭此横祸,也算因我而起。”萧宁看着跪下的朱榇,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奴婢一家本就是公主的奴婢,生死皆为公主。奴婢一家上下,心中绝无半点怨恨,如今只盼公主怜惜,救我们性命。”朱榇说的情真意切,再朝萧宁拜下。
“你该知道,我之所以没有再召你进宫,不提让你留在我身边的话,究竟是何缘故。”萧宁相信朱榇是个聪明人,已然从这些细节中看出了萧宁心中的思量。
朱三娘已死,这条人命往萧宁心中扎了一根刺,也会在朱家人心中扎了同样的刺,让萧宁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应对朱家人。
对于朱家人来说,至亲骨肉不可能不重要,纵然痛下杀手,那也是为了保全一家。
对仇人尽忠,为仇人出生入死,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萧宁自问未必能做得到,当然也不可能要求别人做到。
比起赌朱家是不是真正明事理的人,萧宁更愿意将时间放在物色新的合适人选上。
“奴婢不知,该怎么样才能让公主相信奴婢,可奴婢如今隐然无路可走,若是公主不愿相救,奴婢一家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眼中,朱家就是萧宁的破绽,好不容易抓到这个破绽,他们定然费尽心思,绞尽脑汁都是考虑如何趁此机会,除掉萧宁。
朱家的人没有自保的能力,纵然逃出去,也未必能逃得了。
求得萧宁庇护,这是他们唯一能够保存性命的机会。
“公主护住奴婢一家,公主跳出他人算计,是以,请公主救奴婢。”朱榇再一次朝萧宁败下,言辞诚恳。
“奴婢这一生都会忠于公主,绝不会背叛公主,更不敢有丝毫伤及公主之心。比起个人恩怨,公主心系天下江山,奴婢更清楚,若没有公主,这天下未必有如今的安宁太平。”朱榇的确是挖空了心思要说服萧宁。
无论是从公或是从私而言,句句都向萧宁证明,比起报仇,萧宁在朱三娘的事中,何尝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朱三娘是因为对朱榇的恨和嫉妒,所以才会失去理智意图伤害朱榇,却不想险些误伤了萧宁。
自己妹妹的个性,朱榇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一再退让并不能够平息妹妹心中对她的妒忌。
“舍妹的结局,纵然没有公主,终究依她的个性,早已注定。当日公主并未有杀人之心,只是家父明了,舍妹活着只会为家族带来无尽的灾祸,才会痛下杀手。”杀人者是朱大夫,其中的缘故,不过就是畏惧二字罢了。
萧宁若不是看在,朱家这些年对萧氏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凭朱三娘犯下的过错,足以将他们一家诛杀。
身为部曲,既然在主人家面前险些伤及主人,这就是他们的失责。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大夫才会在得知朱三娘做的事后,毫不犹豫的取朱三娘的性命。
主人家宽厚,他们却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
“因奴婢一家之故,让公主卷入流言蜚语中。家父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向公主赔罪。”朱榇想起来时,父亲提起萧宁的时候,言语间流露出的羞愧。
“你家的事我自问问心无愧,我提防于你,只是因为一个懂得医术的人,想杀人不见血太容易。之前我既然派人护住你们家人的性命,如今依然还会护着。留你在我身边,你不得安宁,我也不会安心,你倒不如帮我做件事吧。”
萧宁哪怕一直让人盯着朱榇,看着朱榇的一举一动,也并不代表事到如今,她会将朱榇再留在身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萧宁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更不愿意用生命来冒险。
懂得医术又沉稳老练的女郎,的确不好找,但萧宁宁缺勿滥,小命可是只有一条。
朱榇微微一顿,怕是想不到,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宁依然不愿意将她收留在身边。
她此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萧宁的庇护,只要萧宁能够救她家人性命,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