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听起来颇有些耳熟,和从前简明跟萧宁说的话异曲同工。
骂完之后曲昆又哭,哭韩靖一家惨死。随后恨恨的又朝押着他的人放话,但凡只要他活着,有一口气在,必要为他的义父一家报仇。
话骂得再怎么难听,这样一个忠义之士,知恩图报之人,哪一个不敬重?
再加上萧评叮嘱了,绝不能让曲昆死在路上。是以,别管曲昆再怎么骂,护送他的人还得把人供着,生怕人出了意外。
不过,曲昆并无寻死之意,骂骂咧咧是一回事,哭丧也是一回事,无半分寻死的意思。
萧宁亲自来接人,听人细细说起曲昆的所作所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娘子,似这样不讲究的人,小娘子还是别靠近了吧。”是的,一路上曲昆骂起人来,没有半点的世族风范,怎么骂人难听就怎么骂。好些押送他的将士都对世族再次刮目相看了,这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男人嘛,听再多难听的话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萧宁是个小娘子。不好让这些污言秽语,污了萧宁的耳朵。
“他敢骂,我们为何不敢听的?实在不想听,把他的嘴堵起来就是了。”萧宁很果断,受不了被骂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把人的嘴堵起来。
额,这不是敬曲昆的忠勇感恩,谁都给他几分薄面。不想让他太难看。
萧宁一看对方的样儿,立刻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一点,萧宁自然不会怪罪,会一会曲昆,是她这一回来的目的。
只见一旁的囚车上,一个被锁上手链脚链,披头散发的人,已然成为阶下囚,他浑然不觉,原本慵懒的坐着,看到萧宁走到,一瞬间来了精神。
“萧宁。”
一语道破,很是肯定。
“然也。”萧宁甚是坦然地承认身份,嘴角含笑地望着曲昆,曲昆冷哼一声,“果然是小女子,只会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萧宁摇摇头,“我这点手段你都瞧不上,阁下义父,韩靖之无.耻行径,你视若不见,置若罔闻,依然对他忠心耿耿,纵他身死也为他守孝,这是何故?”
人身攻击什么的,韩靖身上的毛病数个三天三夜都数不完,真是不知眼前的小郎君何来的底气跑到她跟前,指责她所作所为?
曲昆终于变了脸,萧宁不等他反击,已然抢过,“怎么,阁下想说,你的义父都是为了天下。难道你以为我再多的算计所图甚小,非这万里河山?”
都是存私心的人,说得再怎么大义凛然,终是改变不了真正的意图。
“都是为了所谓的天下,阁下指责我的时候,想想你的恩人义父。他将这个天下搅得不得安宁,至今战乱不休,难道你以为这是偶然?自然,他有此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萧宁就是踩韩靖,谁又能奈她何?
曲昆怪萧宁擅长阴谋诡计,这话听起来不过是因为不愤败于萧氏手中,为免气弱,因此方叫嚷得最大声。
“曲将军,我敬你的本事,敬你的忠义,也敬你的重情重义,不过,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且看看你能如何?
“对了,韩潜假死欲逃,我来都来了,他会不会趁此机会置我于死地啊?”
萧宁此来的目的,此刻终于说破,落在曲昆的耳中,曲昆的眼孔微微扩张,很快又恢复平静。
“小娘子以为呢?”曲昆不答反问,“韩氏与你萧氏不死不休,但凡韩氏子弟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你们萧氏快活。”
果真是恨到了极致,不死不休啊!
预料中的事,萧宁不觉奇怪。
“是以,你在我们萧韩两家争得你死我活的局势中,有何用处?”萧宁直言不讳,等着曲昆代为回答。
“或许无足轻重。”曲昆平静地回答。萧宁摇头,“这怎么行,那岂不是辜负了韩靖让你活着?”
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曲昆一转头,“听闻萧氏颁下求贤令,言明不问出身,不管来历,只问有才。我愿意归顺于萧氏,小娘子是收或是不收?”
任谁都想不到,在萧宁提出问题的时候,曲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萧宁笑了,“求贤令,来者不拒,但问有才与否。将军大才,愿意归顺,当纳之。”
一个聪明人,懂得亮出求贤令,以此达到让萧宁必须收下他的目的,一切都在人的预料之中。
毕竟求贤令名声太显,萧家都为扩大求贤令的影响而努力,只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才加入萧氏,为萧氏所有。唯有如此,方能保证将来的萧氏有人可用,不再轻易受人控制。
曲昆,他之才为天下所知,能抵御贺遂进攻,能让简明强攻而不得入扬州,若不是扬州内有人要剑走偏锋,想来个关门打狗,现在的扬州能不能打下还是未知之数。
显然,曲昆想活着,也是有人让他必须活着,否则一个忠义之士,知恩图报之人,焉活到现在。
这也就更证明了萧宁收到消息的可信度。有人活着,纵然心计最多的人死了,不代表他们愿意就此服输。
萧家,大势已成,有些人知回天乏术,纵然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撼动萧氏分毫,倒不如蛰伏等待时机!
在这样的过程中,需得有人插入内部,这样才能确保里外互通消息。
韩靖啊,活着的时候算计人心,死了依然处处谋划。无非是想告诉萧家,纵然他死了,并不代表他的一切都将消亡。
萧宁冷冷地一笑,曲昆正好抬头,面对萧宁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他知道,韩靖的所有算计萧宁都已明了,但萧宁依然愿意按照韩靖早就设定好的一切,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曲昆第一次感受到一股寒意,总觉得萧宁这样的准备并不是毫无缘由。韩靖设局,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布局的那一个人,就没有想过,何谓将计就计?
若是如此,曲昆有些拿不准,究竟萧宁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等着他们?
“我很期待看到曲将军和韩靖的不同。不过,曲将军最好记住一个道理,入我萧氏,当以天下为重,为一己而谋者,人神共弃,皆以诛之。”萧宁可得有言在先,好让人明白一个道理,这里是萧家的地盘。
曲昆待要回答,萧宁并不给他机会,吩咐道:“为曲将军松绑,另,将人送到长史手中,让长史代为安置。”
韩氏,于外人看来那是满门被诛,独留一个义子曲昆,不少人也在观望,不确定究竟萧家人能否容得下这个义子,是否能够允许对方继续活下来?
这其中自他们的权衡,让他们对萧氏有新的认识,这是不是一个真正能容人的人。
想看,萧宁就让他们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