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邛说的恳切,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竟叫周记淮垂着眼,遮住了眼里的湿意。
这些时日也不是没有人戳着周记淮的脊梁骨,说他为攀附皇恩枉顾生父的事情。
嘲笑他不得秦王喜欢,明明秦王膝下仅有他一个儿子,却不肯将世子之位给他。
当初秦王在猎场受伤时,怀康帝不顾一切封了京。
周记淮能理解这种做法。
但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猎场,去见他伤重垂危的父亲这件事也确实是真的。
他进宫求药,却被得知秦王已经醒来后的怀康帝不动声色的将他留在了宫内。
当时还是定国公的父亲被册封为秦王,他却没有等来册封世子的旨意。
这是他父亲的荣耀,他身披霞光,周记淮也如有荣焉。
周记淮也有自己的骄傲,他咬牙吃了那么的苦,他做了这京中独一无二的周公子,他的未来、封妻荫子的事他可以自己去拼。
但难免会时时自问,是他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所以父亲才不肯把这个位置给他?
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也没人会给他答案。
手下的人拼命的为他打抱不平,周记淮自己也动摇过。
后来,他的父亲娶了王妃,新入府的王妃‘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还怀着孕。
京中有与周记淮良言相劝的,也有拍着手乐的看笑话的。
他们都等着看秦王府的热闹,等着看他周记淮面目狰狞和王妃斗的头破血流的模样。
周重邛看向低着头的周记淮,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但他的嘴上却没有安慰人,反倒说的更直接,:“往后,你还得更用心,甚至是更为难、吃更多的苦头。”
“同样,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对皇兄孝顺,就像皇兄遇险时为父可以不顾一切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一样。”
周重邛的话甚少说的这样的重。
周记淮抬头看向周重邛,“父亲,是不是有些急?”
“事情耽搁不起了。”
周重邛坐回了位置,他伸手将那杯清茶一饮而尽,:“最迟入冬,为父就要赶往边关。”
“冬日和初春的时候战事最胶着,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但眼前王妃还怀有身孕,她的性子你也知道...”
周重邛摇了摇头,对周记淮坦言道,:“我没法子不偏心记挂她。”
这话说的诚恳却也肉麻,也难为他父亲能这么顺溜的说出来。
周记淮笑了起来,他看着周重邛,问道,:“父亲直言说偏心,就不怕我会嫉妒吗?”
“那你会吗?”
周记淮抬头看了眼明月,再回头看了看周重邛,他也坦然的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是了,等你以后娶了夫人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说完,周重邛笑着起身往外走,:“走,同我去校场。”
周记淮:.......他一点也不想累的什么都想不了,一回来倒头就睡。
“父亲,今日就不必了吧。”
“哈哈哈,少废话,等你成婚了不就没机会了?”
“快跟我走。”
周记淮苦着脸跟上了。
看来成亲还有一件好事 ,最起码娶了夫人之后,就不用被父亲大晚上的赶到校场去操练。
......
中秋节过后的第二日是个好天气,碧蓝的天上连云彩都显得更为轻盈。
一大早,昌平公主和苏琳琅就一同去了长公主府。
她们两人是长公主府的常客,便是不需要拜帖,门子都认识这两位贵人。
往日福宁郡主都会亲自来门口迎接,或是遣贴身的丫鬟笑盈盈的过来候着。
但今日却不见一人,最后过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
她将二人迎进了府。
长公主是长辈,平日昌平公主与苏琳琅来公主府时,都会先去拜会长公主。
但今日,听见她们二人提出要先去拜会长公主殿下时,曾嬷嬷躬着身,面露难色的道,:“真是不巧。”
“昨日殿下吹了些风,竟不想惹起了素日头疼的旧疾,如今好不容易喝了药才睡下。”
昌平公主闻言,道,:“可有请御医过来看看。”
“殿下说这都是老毛病了,用的也是惯用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