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冲突消弭无踪,自此以后,南京裴府便是裴荣做主了。
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大哥被拖走,裴荣拱手道:“侄子啊,不瞒你说,我这大哥和其子嗣骄横惯了,成日里恣意妄为,却没料到竟敢打杀人命,实在是败坏我裴府门风。”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裴慎无所谓南京裴府由谁做主,若裴荣不行,换下一个便是。便开口警告道:“二叔,裴家百年名门,万望二叔好生珍惜,勿堕了我裴氏清名。”
裴荣拍拍胸脯,正欲张口保证,那月洞门前忽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没完没了了!裴荣恼怒,张口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急赤白脸的,成何体……”后半句噎在嘴里,不出声了。
来的竟是两个号衣皮甲的兵丁。
“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山西暨都察院佥都御史并魏国公世子裴大人可在?”
裴慎蹙眉:“何事?”
那两个兵丁见了他竟松了一口气,只低声道:“我家大人相邀,还请裴大人过府一晤。”
裴慎奇道:“你家大人是哪位?”
那兵丁躬身道:“不敢直呼大人名讳,乃大司马遣我等来请。”
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想来是他遣人去请了五城兵马司,惊动了兵部尚书。
可兵部尚书寻他做甚?裴慎心中狐疑,只淡淡道:“你且带路。”说罢,打马直奔兵部衙署而去。
作者有话说:
1. 《谢小娥传》是唐朝话本。
2. 五城兵马司是五个衙门,不是一个。
3. 调把的意思是以假充真。——《明代社会生活史》
第59章
兵部衙门位于光华门附近, 离玄津桥不远。裴慎骑马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裴慎翻身下马, 只被小吏引着,绕过清漆仪门, 入得堂内, 竟见两侧廊上数名官吏奔波来回、神色焦躁。
他心中生疑,只可惜潭英不在身侧,他匆匆入城, 亦尚未联络南京锦衣卫, 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了何事?
裴慎一面思忖, 一面望见有一绯衣乌帽、犀带皂靴的老者负手立于庭中,时不时望上门外几眼。
这兵部尚书与他素无瓜葛, 何至于亲自来迎?裴慎心中生疑,只快步上前, 拱手施礼道:“怎敢劳范大人相迎?”
范意之面有急色, 只勉力拈须笑道:“老夫已是冢中枯骨,裴大人却风华正茂, 便是迎一迎又有何妨?”
裴慎连忙躬身道:“范大人年不过五十又六,精神矍铄,谈何自哀?”
两人你推我让寒暄数句,范意之这才一马当先,带着裴慎入得堂中,只随意挑拣了把圈椅坐下,又吩咐人上了香茶。
“不知范大人寻我有何事?”裴慎饮了口建州茶,笑问道。
范意之方才不过强忍着焦急,故作平静。此刻见裴慎问了, 再也掩饰不住, 只急切道:“我记得, 裴大人是上午入城的,是吗?”
裴慎实在不知这范意之要做什么,便答道:“是,巳时三刻,由金川门入城。”
闻言,范意之身子微微前倾,急切道:“既然如此,裴大人来时可曾听闻倭寇消息?”
见他眉心紧皱,焦虑至极,裴慎心中生疑,思忖片刻,又觉得这猜想太过荒谬,便试探道:“不曾听闻,只听说江浙两广一带倭寇闹腾的厉害。”语罢,又道:“这是怎么了?”
范意之见裴慎没能给出些许消息,一时失望,只勉力打起精神回他:“秣陵关失守了。”
裴慎一时愕然,万没料到,他的猜测竟成真了。
秣陵关是南京城的门户。秣陵关一失守,意味着倭寇能一路打到南京城下。
……南京城。裴慎呼吸一窒,沁芳尚在南京城外。
见裴慎忽然站了起来,范意之一时愕然:“裴大人这是怎么了?”
裴慎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儿好生无礼,范意之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只他找来裴慎也没怀着什么好心思,思及此处,心中怒意稍缓,只温声解释。
“秣陵关守将罗宗、徐青于今日午时初,快马入南京,只说倭寇于昨夜大举进攻,突袭秣陵关。他二人携数千将士勉力守了一阵,实在守不住,方才快马报予老夫,只叫老夫早作准备。”
裴慎瞥他一眼,只暗自冷笑。哪里是什么快马报信,分明是守不住了,弃城而逃。
这是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速速了解情况。
“这两人可有说倭寇到底有多少人?”
范意之摇摇头:“只说成千上万,漫山遍野。”
什么糊弄人的鬼话。裴慎冷笑:“老于行伍之人,难不成连个人数都估不出来?”
范意之正欲解释,裴慎又道:“况且几千倭寇进攻南京,沿路上各州县怎会半点动静都无?”锦衣卫那头也没消息来报。
裴慎断言道:“唯有小股倭寇方能如此隐蔽,且倭寇人数必不过百,保不齐只有几十个罢了。”人一过百,光是吃喝就麻烦,沿路必露痕迹。想来是罗宗、徐青弃城而逃,为免罪,方才夸大倭寇人数。
语罢,裴慎起身道:“既已明白是小股倭寇进犯,本官尚有些事要交待部下,烦请大人稍待。”说罢,起身出门,只留下纳闷的范意之。
只见裴慎刚出大堂,便沉下脸去,冷声唤来守门的亲卫:“平山,你和张子一起,一人双马,速速赶往龙江驿,只说倭寇来袭,叫潭英带着夫人,尽快入南京城。”
平山拱手称是,即刻奔出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