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上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面,不断有落叶打着旋儿地从树梢枝头跳下来,落在她的头上,落在她的背上,又晃一下神,落到地面上她的脚边。
那两辆车就这么一前一后地透过落叶和秋风的缠绵闯进她的视野里,前后间隔距离很短,像是随时要追尾。
陆泽生开的是一辆宾利,在秦骁前面,像是看见了她,车速降下来,后面的秦骁随即踩刹车,轮胎跟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响。
经过她身边这段路时,宾利的车窗降下来,露出陆泽生轮廓分明的侧脸。
而后,他微微转过头,倒也没开口,只是微微一笑,又转过去,加了速。
奚上抬脚,轻轻踩在一片落叶上。
梧桐落叶枯了,金黄色,被太阳炙烤着,变得很脆,她一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挽着乔蕊胳膊的那只手收紧了些,满脑子都是刚刚陆泽生侧脸过来的那一个微笑。
这感觉好像有点奇妙,却又好像,不太妙。
从他回国后,她就时常有这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没等她完全想明白,陆泽生已经和秦骁停好了车,朝她们走了过来。
“巧啊。”他说。
奚上心里明白,他昨晚说过叫自己别来,但是今天却在这里碰上了,所以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看着是笑,其实心里不太开心。
“是挺巧的。”她说,“今天陪蕊蕊去面试找房子,都弄好了,时间还早,又没事,就回学校看看。”
“是吗?”
“那不然呢?”
秦骁适时开口:“是我邀请的,走吧,既然都来了,一起逛逛。”
他也是认识乔蕊的,说完又笑着和乔蕊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乔蕊同样客气地回应:“好久不见。”
陆泽生背着秦骁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明着翻脸,直接拽着奚上走在前面:“走吧,我也几年没回来了,给我带个路。”
“喂!”奚上被他拽得小碎步跑着跟上,去掰他的手,“放开!谁要给你带路啊,你又不是瞎了,不会自己看路标吗?”
“所以才要你带路啊,瞎了要找的是导盲犬。”
从停车场那条路出来,就是慎独路,两旁同样种着的是法国梧桐,沿路两旁全是金黄的梧桐落叶,走在树下的人行道上,每走一步都会踩着落叶发出脆响。
奚上终于挣脱开了陆泽生的禁锢,跟后面跟过来的乔蕊一起挽着手走着。
陆泽生走在她另一侧,把她跟秦骁直接隔开。
她跟陆泽生是同一个学院的,老师们大多都相同,逛了会儿学校后,就回学院去看老师。
秦骁跟乔蕊和他们的学院不在一处,各自分开,约好在北门集合。
奚上一边跟陆泽生往学院那边走一边怨念地絮絮叨叨:“真的无语,为什么和你一起的啊。”
“不然还想和谁一起?”陆泽生瞥她一眼,“想和那个戴眼镜的败类一起?”
奚上皱眉瞪他:“好好的你干嘛骂人,别人又没惹你。”
“没惹我?”陆泽生呵一声冷笑,脚下踹着一片落叶踢老远,“这仇大了去了。”
“莫名其妙,就你这样的,怕是别人多看你一眼都是得罪你了。”奚上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脚下步伐加快,懒得和他纠缠。
陆泽生腿长,三两步晃悠着就追上了她,伸手一拽,将她拽得只能被迫和他一个速度。
“你说那话不对。”他说,拽着她手腕的手捏了捏,“我就从没觉得你看我是得罪。”
“我才不想看你,多看一眼都是罪恶,造孽啊。”
陆泽生松了她手腕,转而伸到她脑袋旁边,按着她侧脸迫使她转过头来看他,风流的桃花眼里泄露几抹柔情:“那你多造点孽吧,我替你赎罪。”
奚上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觉得有些夺目,飞快地别过脸去,习惯性地骂他:“要不要脸啊你。”
“不要。”
“……”
因为被迫跟陆泽生一起回学院看老师,这些老师又大多都是彼此父母的朋友,他俩就不断被老师打趣:“哟,好事将近了?”
奚上每次都要红着脸解释:“没有,只是在校门口碰上了。”
陆泽生不要脸,就只是笑,和老师们说些别的话题,又聊一聊在国外这几年的生活。
他回来这么久了,还从没有主动和她讲过这几年在国外都做了些什么,当然,在超市杀鱼除外。
奚上不太插得进去话,就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陆泽生正经的时候就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谈吐流利又得体,跟老师们交流也很顺畅和谐。
每每轮到他说话的时候,老师们就总是用那种微笑的、慈爱的、看得意门生、看亲儿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安静又专心地侧耳倾听。
奚上心里不断鄙视:老师们,他可是在国外超市杀了五年的鱼,哪有他说的那么风光。
而且,他现在只是个小助理诶!
虽然是jasonlu的助理吧,可那也是个助理啊。
终于宾客尽欢地聊完了,老师们笑着又不舍地送他们离开,临别时又开玩笑:“结婚记得给请帖啊!”
奚上正想再次解释,他却笑着回头爽快地答应:“一定!”
走出了学院,奚上就急着要弄他:“你又在胡乱答应些什么!谁要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