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子初嘴角泛出丝冷笑,他俯下身,面对着符文昊,下面的朝臣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以为是个臣服的姿势:“陛下,如果佛尘不给我的话,我就打不赢敌人。”他的声音很缓,眼神却像块冰,望着五六岁的小孩,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符文昊没来由的浑身一抖,漫无边际的恐惧涌上来,他将佛尘随手一丢:“给你就是了,但是你得让我去看打架。”
佛尘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裘子初弯腰捡起,对着符文昊温和笑开,伸出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宽大的袖袍在风中摇摆:“可以,臣带陛下出去。”
符文昊从龙椅上起身,看了那只手一眼,没牵。自顾背着手,努力学习电视剧里皇帝的老成模样,走下玉阶。群臣潮水般的涌上来,侍立在他身侧。
裘子初佛尘一点,雪白的佛子荡漾开,一只花梨肩舆凭空浮现,靠背座面以及束腰位置都嵌着铜镀金包角,联帮棍上刻着夔纹。小屁孩看着新奇,急忙爬上去坐了,侍立在旁的北襄士兵立即过来,稳稳当当的把他抬起。
官衙前,厮杀声此起彼伏。徐汇没看见王清河,有些不安。面前的宫殿里涌出无数人来,为首的正是裘子初和坐在肩舆上的符文昊。
裘子初手轻轻一挥,周遭的北襄士兵和恶鬼便停止了攻击,他们潮水般的往两侧散开。
徐汇收起剑势,从人群中走出来,与裘子初遥遥站立。一个鹤发老人,一个青丝长袍,一个佛尘雪白,一个剑锋血红,两人仿佛是天生的宿敌,又好像千年未见的故友。
“徐将军,你来得倒是比我想象中快。”
“王清河人在哪里?”
裘子初站得很直,闻言笑了:“你说刚才那个女人?她倒是有气节,你们走后不久,就跳了崖,应该是粉身碎骨了罢。徐将军,你看,又一个人因你而死。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她就不会死了。徐汇啊徐汇,你自认将军,保家卫国,却害得整个北襄为你陪葬。而今,你又带着这些无名野鬼攻山,刚才那个女人只是开始。现在,你、以及站在你身后的,无论鬼、人,我都要让他们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风携起徐汇雪白的头发,他手中的利剑,鲜血顺着剑锋往下走,形成一颗饱满的红豆,接着坠下,摔在青石砖上,四分五裂。
他神色沉稳,没有被激怒,反而抬起眼,眸子沉沉,像是黑甸甸的礁石,说:“你大可一试。”
话音刚落,校场边传来一阵喊杀声,应该是焦安国江兴等人冲上来了。
裘子初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徐汇,我早就想和你打一场了,千年前你在边疆,我在宫中,没有机会。谁知千年后我们再相遇,你已老去,而我还年轻,我不想仗势欺人。罢了,徐汇,我们的胜负已定,你不用在挣扎了。”
“想和我打一场么?”徐汇将剑夹在腋下,用力往前一抽,剑身变得像雪花一样耀眼纯白。双手握住,往前轻轻一放,气势如虹:“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千年。”
说着,身形似电,裘子初毫不犹豫的上前迎敌。柔软的佛尘根根直立,像是千万根钢丝,击在剑身上,冒出几粒火星,发出刺耳的顿响。两人只简单的试了一下深浅便后退,又猛冲上前。剑影铺天盖地的落下,像是一张巨网,佛尘不断延长,如同蔓延的蛛丝,眼看就要袭到徐汇面门,他收剑格挡,裘子初也冲出桎梏。
“徐汇,你的剑法倒是没有退步,但是,你已经老了,打不过我。”
话音刚落,徐汇又冲上前,速度快得犹如一道疾风,要是大院的几个人见了,一定不会将他和平日那个温吞老人联想在一起。裘子初也吃了一惊,他急忙伸出翠玉佛尘抵挡,佛子延长,似千千万根利箭刺向徐汇,他非但没躲,剑锋一转,竟然将佛子挽在剑身上。
裘子初忽然觉得虎口一疼,那强悍的力道顺着佛子传到了他的手臂,他心中微怔,没想到徐汇还有这种力量。
裘子初握紧翠绿色的柄身,忽然听到了断裂的声音。佛子竟然断了,四下飘散,有几根划在他脸上,立即就起了几道血痕。其余的雪白佛子掉在地上,硬生生的插进了方砖里。力道忽然消失,裘子初往后倒去,他正要稳住身体,忽然觉得腰间一凉。
那柄薄薄的利剑,割开他华贵的鹤氅,没进他腰间的血肉,鲜血涌出来。裘子初捂住伤口,察觉到那血是冰冷的。徐汇的动作怎么会这样快?许是他睡得太久没有活动开筋骨。
另一边,焦安国和江兴等人会合,冲上了官衙。他们身后的鬼兵所剩无几,人却一个没少。只因那些鬼兵,各个都知道他们还活着,拼了命的往前面撞,为他们挡住大部分攻击。
眼看一个鬼兵就要被北襄的长戟砍中,他要上前去救,那鬼兵竟然硬生生挨了那一击,还把他推远了。
“瓜娃子,老子早就死了,还救我干什么,赶快上去助徐二爷。”这个兵可能来自巴蜀等地,操着一口方言,扑进了北襄士兵最密的地方:“格老子滴,睡了几百年,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焦安国明白,即便是鬼,他们也会受到伤害。但这群鬼兵把自己当做了肉盾,硬生生的给他们豁开了一条路。
他们到时,正看见徐汇鬼魅的身影,似难以捉摸的闪电。他在裘子初身后不远处停下,神色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