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录到凌晨两点多才结束, 一共32位选手进行了表演, 照这个进度下去, 明天肯定能结束首次竞演的录制, 然后就进入小组赛阶段。
坐车回到宿舍, 洗漱后各自睡下。
岑楚夕睡不着, 默默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现, 临上台前那种灭顶般的紧张感依旧记忆犹新,如果没有钟念念的帮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岑楚夕突然想起来, 她还没有对钟念念说谢谢。
“念念。”她轻声喊了下。
没有应答,看来已经睡着了。
这个入睡速度着实让岑楚夕羡慕,应该只有特别无忧无虑的人才能做到吧。
反观她自己, 自从来到b市后, 大概是压力太大的缘故,总要辗转反侧许久才能睡着, 而且无论睡得多晚, 第二天早上总会在七点左右准时醒来。
私人手机上交了, 岑楚夕摸索着找到节目组发的那支手机, 耳机就在上面插着, 她戴上耳机, 然后打开手机自带的音乐播放器,搜了一首歌,单曲循环。
萧顽低沉又磁性的歌声伴着吉他声流淌出来, 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喜欢到不能更喜欢的声音。
从出道到现在的两年时间里, 萧顽随组合出了四张专辑,因为超高人气,公司又为他出了两张个人专辑——一张正规专辑和一张迷你专辑,两张专辑一共15首歌,其中一半都是他自己作词作曲。
萧顽是天才,也是鬼才。
他从未接受过任何音乐教育,不管是唱歌还是写歌全是无师自通,高中时便抱着一把破木吉他站在街头唱自己的原创,每每出现必能引起围观,因为他不仅歌唱得好听,人还长得又高又帅。
高考时,周围的许多长辈和朋友都劝他考音乐学院,但萧顽坚持自己的想法,报考了b市北京理工大学工业设计专业。
萧顽在某次杂志专访中说,他之所以没有考音乐学院,是因为他不愿意被“雕琢”,不想让自己的音乐被条条框框束缚,灵活自由的创作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萧顽的首张个人数字专辑《顽石》横空出世的时候,不仅受到粉丝的疯狂追捧,还得到了业界的高度评价,说他的音乐“有潇洒不羁的灵魂”、“无法被定义”、“灵气逼人”、“未来无可限量”,总之各种彩虹屁漫天飞。
不仅口碑爆棚,《顽石》还创造了销量神话,一千五百万张的惊人销量让同期发专辑的歌手望尘莫及,主打歌《顽石》更是稳居各大音乐平台年榜第一的位置,是当之无愧的年度神曲。
第一张专辑就把萧顽推到了顶流的位置,有人说他惊才绝艳、前途无量,也有人说他盛名难副、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唱衰他要走下坡路,但第二张迷你专辑狠狠地打了这些人的脸。
萧顽的第二张迷你专辑《梦童》,以两千万张的销量打破了《顽石》的记录,完成了自我超越。
《梦童》一共五首歌,萧顽包揽了其中两首的词曲创作,主打歌《toy》是全英文歌词,一上架就屠了各大音乐平台的新歌榜,甚至跻身国外某知名音乐榜单,流行程度远超《顽石》,又一神曲诞生。
岑楚夕正在单曲循环的,就是这首《toy》。
除了首场竞演是自由选歌外,之后的每一期都有一个主题,第二期的主题是“偶像的歌”,岑楚夕早在列歌单的时候就确定了选曲,正是《toy》。
《toy》是萧顽迄今发行的所有歌曲里知名度和传播度最高的一首,这样的歌对翻唱者其实很不友好,如果不能唱出耳目一新的效果,根本不能打动导师和观众。
但岑楚夕偏要迎难而上,她希望通过这首歌,能稍微改善萧顽对她的坏印象。
岑楚夕听着歌睡着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早起床,先把钟念念叫醒,然后洗漱化妆换衣服——因为要保持录制的连续性,所以发型和着装要和昨天一致。
九点抵达剧场,准备就绪后录制开始。
今天不用表演,安心做观众就好,所以岑楚夕格外放松。
录到下午三点,导演放话中场休息,导师们一起离场,选手们排队去领盒饭和水。
盒饭有荤有素,岑楚夕挑着吃了几根青菜和两筷子米饭就不吃了,不是不好吃,也不是她不饿,而是为了减肥,必须管住嘴巴才行。
钟念念更厉害,连饭都没领,说是闻见盒饭的味道就想吐,一个人跑去外面透气了。
岑楚夕拿着两瓶水出去找人。
天阴沉沉的,没风,又闷又热,好像快下雨了。
她在附近转了转,没看见钟念念,正准备回去,被突然响起的鸣笛声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看见一辆外观拉风的军绿色越野车,钟念念鬼鬼祟祟地从副驾露出小半张脸,压低声音叫她:“夕夕,快上车。”
岑楚夕快步走过去,拉开后门坐进后座。
“这么热你出来干嘛?”钟念念回头问。
岑楚夕晃晃手里的矿泉水瓶:“给你送水喝。”
驾驶席还坐着一个人,钟念念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侧身回头,面朝坐在后面的岑楚夕。
“介绍一下,”钟念念笑着说,“我男朋友,原新野,来探班的。”
“你好。”原新野冲岑楚夕勾了下唇角,看起来有点痞痞坏坏的。
“你好,”岑楚夕自我介绍,“我叫岑楚夕,是念念的室友。”
钟念念松开原新野的脖子,说:“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怪麻烦的。”
原新野“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扶住钟念念的后脑勺,然后直接吻上了她的嘴唇。
非礼勿视,岑楚夕赶紧用矿泉水瓶挡住眼,却又忍不住偷瞧,俊男美女接吻,就像偶像剧里的画面,非常养眼。
两个人很快就分开了,钟念念下车,岑楚夕也跟着下去。
原新野冲她们挥挥手,越野车径自驶离,钟念念挽着岑楚夕的胳膊,边走边笑,岑楚夕虽然是母胎solo,但也看得出来,这是陷入热恋的模样。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岑楚夕问。
“两天。”钟念念答。
“啊?”岑楚夕目瞪口呆,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了。
钟念念说:“就我喝醉那天认识的,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喜欢他的脸,就把他收了。”
岑楚夕:“……”
“你这什么表情?”钟念念笑着问。
岑楚夕摇头:“没、没什么。”
钟念念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随便啊?”
“当然不是,”岑楚夕立刻否认,“我就是……有点惊讶而已,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瞧把你吓的,我逗你呢。”钟念念笑着说,“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岑楚夕点头:“没错,自己开心最重要。”
她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交情太浅,指手画脚的不合适,就把话咽回肚里去了。
回到表演厅,刚坐下没多久,录制重新开始了。
导师和选手们各归其位,24号选手登台,开始中场休息后的第一个表演。
前奏刚一起来,岑楚夕微微有些惊讶。
这位选手实在勇气可嘉,竟然唱了萧顽的《顽石》。
《顽石》是萧顽一战封神的代表作,具有强烈且鲜明的个人风格,不管是主歌融入电子风的抒情摇滚还是副歌慵懒迷幻的trap rap,都很不好驾驭,这是一首非常好听却特别难唱的歌,一不小心就是车祸现场,如果不是艺高人胆大绝不敢轻易尝试。
等看清24号的长相和他衣服上贴着的名字,岑楚夕莫名地为他松了口气。
从《我要成为超级巨星》这个节目出道的所有人里,日后真正成为“超级巨星”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坐在她身边的钟念念,另一个就是此刻正在台上唱着《顽石》的这位24号选手——虞程璧。
虽然后来《超级巨星》出了第二季、第三季,但再没有捧出来过像钟念念和虞程璧这样大红大紫的选手。
岑楚夕记得,在节目的最后一期,虞程璧力压钟念念,夺得了冠军,然而他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他放弃了和各大经纪公司签约的机会,并利用夺冠所得的一百万奖金开设了个人音乐工作室“y&c music studio”,成了自己的老板。
工作室成立后,虞程璧趁热打铁,出了第一张迷你专辑,虽然没有像萧顽那样一飞冲天,但也获得了不错的反响,还拿了几个新人奖,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在二三线徘徊了几年后,虞程璧终于凭借一首大爆单曲冲进一线,成功上位。
“他好帅呀,”钟念念在旁边小声说,“是我的菜。”
岑楚夕说:“还好吧。”
钟念念“嘁”了一声:“在你心里萧顽天下第一帅,没人能比得上他,对吧?”
岑楚夕笑着点点头:“确实。”
虞程璧唱完,几位导师都对他赞赏有加,全部对他亮起绿灯,虞程璧毫无悬念地选择了萧顽。
录制继续往下进行,选手的排名越来越靠前,实力也越来越强,岑楚夕不由地对自己越来越没信心,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前弹钢琴的时候,她凭借天赋和努力,实力超群,从小到大一直是让对手们畏惧的存在,可如今在唱歌这件事上,和真正的强者们比起来,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实在不够看。
落差实在太大,岑楚夕虽然有些忐忑,但并不气馁,她从来都是积极向上的,无论境遇怎样,只管努力就是,至于结果如何,顺其自然就好。
11号选手登台的时候,钟念念离开观众席,去后台候场,下一个就是她了。
岑楚夕要陪着一起去,钟念念说不用,让她在台下好好欣赏她的表演。
钟念念刚走,莫灵均从后面一排挪到岑楚夕旁边的位置,闲聊几句之后小声问:“你和钟念念以前就认识吗?”
“以前不认识,”岑楚夕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莫灵均说,“就觉得你们俩挺亲密的,不像刚认识的样子。”
岑楚夕微微一笑:“大概这就叫‘一见如故’吧。”
莫灵均沉默几秒,犹豫着说:“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太近了。”
岑楚夕愣了下,问:“为什么?”
莫灵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30号才来,所以有些事你不清楚,钟念念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喝得醉醺醺的,被一个男生抱进了宿舍,那个男生待到早上八点多才走,至于他们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吧?第二天她又喝醉了,送她回来的男生换了个人,但因为有你在,那个男生把钟念念送到宿舍门口就走了。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的,绝没有一句瞎话。”
岑楚夕有点不太舒服,不是因为钟念念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莫灵均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行为。
莫灵均接着说:“喜欢喝酒又爱和男生厮混,这种女生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所以我才劝你跟她保持距离,别被她给……”
岑楚夕轻声打断她:“谢谢你的好心提醒,但念念是什么样的女生,我会自己去判断,就不牢你费心了。”她微微地冲莫灵均笑了下,“而且我觉得,你这样不了解别人就随意评价的做法挺不好的,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她的语气温和柔软,一点指责的意味都没有,但莫灵均还是尴尬得红了脸,支吾两声就坐回后排去了。
岑楚夕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莫灵均也是出于好心才特地来同她说那番话,她这样有些不识好歹了。但她必须维护自己的朋友——唔,原来她已经把钟念念看作朋友了吗?一定是钟念念太“快热”了,把她这个慢热的人也带得“快热”起来。
因为莫灵均的打扰,岑楚夕错过了11号的表演,等她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舞台上,已经进入导师点评环节了。
从上午九点多到现在,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录制让四位导师和选手们都疲惫不堪,所以点评也越来越简单,寥寥几句就结束了。
11号下台,终于轮到钟念念出场了。
从她走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岑楚夕就知道,台上的钟念念和台下的钟念念不是同一个人,她“黑化”了,从一个“cool girl” 变成了“bad guy”,气场全开,让低迷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i’m that bad type,
make your mama sad type,
make your girlfriend mad tight,
might seduce your dad type,
i’m the bad guy, duh。”[注1]
钟念念又丧又酷的台风和这首曲风魔性的歌完美兼容,相比“唱”,她更多的是在“演”,她在表演这首歌,而且演得非常成功,足以让人忽略她相对薄弱的唱功。
一首歌结束,洗脑的旋律还在回响,钟念念成功蹭到了这首大热单曲的热度,得到了除萧顽以外其他三位导师的绿灯。
让岑楚夕意外的是,钟念念竟然没有选择方藻,而是加入了郁泉林的战队。
上辈子也是这样吗?岑楚夕记不清了。就算她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把往事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还是无关自己的事。
不过也没必要纠结这个,不管钟念念选谁,以她独树一帜的风格,她依旧会是这个节目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个。
钟念念回到观众席,坐在岑楚夕身边。
她刚才在舞台上又唱又跳,这会儿鼻尖上还沁着汗呢,岑楚夕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刚才的表演真的太棒了,又酷又撩,尤其最后那个邪魅一笑,估计能吸到很多女友粉。”
钟念念舒了口气,问:“唱得还行吗?应该没跑掉吧?”
岑楚夕摇了摇头,笑着说:“光顾着看你了,根本没注意听你唱什么。”
钟念念心满意足地说:“在舞台上唱歌实在太爽了,一站上舞台,我就感觉自己像一挂被点燃的鞭炮,非得噼里啪啦响个尽兴才行。”
岑楚夕被她这个奇奇怪怪的比喻逗乐了,捂着嘴偷笑了好一会儿。
1号选手表演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选手们既饿得饥肠辘辘又困得呵欠连天,但一直有摄像机在捕捉观众席的反应,他们也只能死撑到底。
主持人林翀正在总结各位导师在首次竞演中的收获,方藻和萧顽各收获22名选手,势均力敌,郁泉林收获16名,司徒真垫底,收获15名。
所有选手登台,按照所属导师分成四队,起队名,选队长,想口号,乱糟糟一通忙活之后,总算尘埃落定,最后,由林翀宣布第二次竞演的主题:偶像的歌。
第二次竞演依旧是个人战,虽然指定要唱偶像的歌,但是不是偶像全凭选手一张嘴,这个要求对选歌其实并没有太大限制,除非像岑楚夕这样,第一次录制时就泄了底,她如果不唱萧顽的歌恐怕会被喷死。
“……从第二期开始,就会有现场观众观看你们的表演,同时,也会有选手被陆续淘汰。”说了一天的话,林翀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淘汰机制非常简单,完全取决于网络投票。每期会淘汰排在最末的七名选手,第二期淘汰排在69位至75位的选手,第三期淘汰排在62位至68位的选手,以此类推……”
岑楚夕困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主持人说的话她听得稀里糊涂,直到听见谁说了一句“今天的录制到此结束”,她才清醒了些,扭头去找钟念念,就见她闭着眼睛站在四散的人群里,好像站着睡着了。
岑楚夕走过去,抓住钟念念的手腕轻晃了下,说:“念念,回宿舍了。”
钟念念蓦地睁眼,迷茫了一瞬,然后伸手抱住岑楚夕,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我快困死了,”钟念念撒娇似的低喃,“录节目真的好辛苦啊。”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岑楚夕有些无措,除了爸爸妈妈,她从没被别人这样抱过,就连最好的朋友周飞鸢都没有。
岑楚夕试着拍了拍钟念念的后背,说:“回去就能睡觉了,我们走吧。”
钟念念松开岑楚夕,看着她说:“如果我回去不洗澡直接睡,你会不会嫌弃我?”
岑楚夕哭笑不得,这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她假装思考了下,说:“只要你脚不臭,我就不嫌弃。”
“are you kidding me?”钟念念一本正经,“我是仙女,怎么会脚臭呢。”
岑楚夕忍着笑小声说:“还是不要讨论这个了,我好像已经闻到味道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倒没那么困了。
十五分钟车程回到宿舍,钟念念先去洗澡,岑楚夕后洗,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天光微亮了。
靛蓝色的天幕上,只有一颗璀璨的启明星悬挂在那里。
岑楚夕忽然想到一首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注2]
岑楚夕并不觉得孤独,也没有叹息,恰恰相反,她的心里充满力量,即使在这样疲惫的时候。
为了梦想,再辛苦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