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其实并不好过,就在二月里,华中的一名高三生跳楼,事情被压得彻底,整个学校都罩在惶惶不安的气氛中。学生们躁动又沉默,他们像被困在囚笼里,隐隐约约地,从他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这样晦暗窒闷的时期,安之只能将自己埋进书页。她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拧亮台灯,仿佛不知疲倦地背书、写题。困乏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裴雪。他先她一步走了出去,而只要她足够努力,总是能追上他的。
她理解他对华中的厌恶,或者说,她对那种心绪感同身受。这个分数至上、阶级分明的学校是她的噩梦,是她不愿回顾不会留恋的地方。
她没想过裴雪会回来。
数百人的礼堂逐渐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盯着演讲台上的少年。那些目光并不全是友善的,正如一直以来,华市都布满了各种关于他的流言。艳羡他的相貌和家境,质疑他的分数造假,谣传他与他母亲的研究生们关系暧昧……这些话,安之多多少少都听过,不止一次。
可她记忆最深刻的,依旧是他仰望夜空的模样,是他那一句轻声却笃定的“我想读天文”。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五个字给了她多大的勇气。
今日裴雪的声音格外柔和,他似乎也有些感冒,嗓音里带了哑:“我来之前,去了n城的古生物博物馆。”
这个开头不同寻常,又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华中的时间管理严格,平日余暇不多,大部分学生都和安之一样,带了卷子来礼堂里写。他们抽出这两个小时,是想听更有用的答题技巧和学习方法,而不是某人自己的抒情故事。
裴雪的神色平静。他注视着台下,目光凝在虚空中的一点:“我看到了一只隐翅虫,它死于5300万年前。”
如果旁边没有这么多人就好了,安之想,如果她的视线能与裴雪接上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能看清裴雪眼底的情绪,看清那里面是否如同他的声音一样,带着极其轻微的、温和的怜悯。
“它能被保存至今,是因为在当时,一滴松脂恰好落在了它的身上。它因之而死,也因之而生。”
“很奇妙罢,”他对着那点虚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5300万年,在它生活的年代,人类最古老的先祖都还未出现。我所拥有的二十年人生,对它来说,不过是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