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宋河还在怒火当中,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宋晓婉上楼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爸!”随后开门进去了,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站在窗前的宋河。
宋晓婉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听林阿姨说你一下午都待在里面,晚饭都没吃。”
宋河没有转过来,依旧看着窗外,有些严厉地说:“你和那个翻译官的事,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宋晓婉有些惊慌,心想是何然找宋河谈过了吗?那宋河有没有对何然怎么样?
“我和他不合适,正常分手了……”
“不合适?”宋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年前怎么没有不合适?五年前怎么没有不合适?他利用你爬到今天的地位,就想一脚踹开你!他以为你是谁?以为我宋河是谁?”
宋晓婉担心何然,紧张地问:“爸,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不能再害他了!”
宋河有些生气自己女儿这么不争气,别人骗了还这么帮着人家说话:“你还护着他!一年多年前,我就说过,他要是敢辜负你,我决饶不了他!”
宋晓婉被宋河强硬的口气吓到了,声音有些发抖,眼眶红着说:“何然没有辜负我,这五年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对不起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爸,你放过他吧!我只想他好好的!”
宋河气得站不住,只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了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宋晓婉见宋河的气势好像消了些,走到旁边低声说:“爸,放过何然吧!他一点错都没有,我和他虽然分开了,关系却还很好。我不能害他呀!”
“已经晚了,过几天他只能给我一文不值地滚出北京城。我宋河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宋晓婉知道宋河平时的为人,又害怕又恐慌:“爸,你不能这么对何然?”
宋河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狠狠地说:“我不仅要让他一文不值,还要把他送到监狱里去,让他一辈子别想出来。这就是他背叛我女儿的下场!”
宋晓婉失声哭了出来,跪倒在宋河脚旁,抓着宋河的裤腿说:“爸,你不能这么做,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呀!”
宋晓婉完全是出于本能说出了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违背了对何然的保证,可是她不能看着宋河把何然毁了,相比与此,这个真相更应该让宋河知道。
宋河已经从怒火转向惊愕,他根本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是自己的儿子,也愤怒宋晓婉为了护着那个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宋河几乎咆哮:“你说什么?为了他,你编出这样的话来糊弄你老子!”
宋晓婉脸上泪水满布,声音也变得沙哑,为了使自己的话具有说服力,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说:“爸,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何然他是孤儿,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其实都在这个世界上,他是被抛弃的。你想想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和哪个女人好过,最后却娶了我妈。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医院不会骗你。爸,你不能伤害何然,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宋河坐在椅子上,疲惫的腰部已经不能支撑起整个上身,他缓缓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着,像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
他能确定的是宋晓婉说的是真的,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宋河尽力回忆着,二十几年前,自己年轻气盛,和宋晓婉她母亲结婚前确实交过一个女友,可她的模样和姓名宋河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当时怀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后又抛弃了他。宋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说:“你起来吧。我会查清的,如果他真是我宋河的儿子,你们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林妈敲门,在门口说:“老爷,程氏集团的江夫人来找您。”
“江夫人?”宋河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宋晓婉擦干眼泪,站了起来,问:“爸,她怎么会来找你?”
“晓婉,你先回房去。林妈,把地上收拾一下,再把人叫上来。”宋河吩咐着,情绪已基本恢复正常。
“宋河,你可还记得我?”江颖走进来,直接问了一句,是职场上那种女强人的气势。来之前江颖特地换上了一身皮草,头发高挽,红肿的眼睛也用粉底做了很好的修饰。
宋河不明所以,装出职场上的假套,说:“程氏集团的董事之一,江夫人,请坐!”
“江夫人?”江颖讽刺似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扔在了宋河面前的书桌上,郑重其事地说:“我会让你想起我是谁的。”
宋河将江颖扔过来的资料摊开,抽出几样看了看,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变化极,快。双手开始有些颤抖,有些恐慌地把剩下的资料全看了一遍。他强行使自己坐直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狼狈,问道:“你想干什么??”
宋河刚才的表情全部落入了江颖眼中,她能够确定这些证据对宋河的打击是不小的。
“想干什么?这还不明显吗?这些证据一旦曝光,足以让你蹲大牢!”
宋河直直地看着江颖,两道剑眉向两边高高翘起,脸部肌肉紧绷着,“就凭这些?哼!你也太小看我宋河了!”
“是吗?”江颖轻佻傲慢地回了一句。
“我宋河与你们程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颖轻笑了一声,“你可真是无情,短短不到三十年,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宋河,我告诉你,我江颖是有仇必报的人。二十八年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就会加倍还给你!”
二十八年前,宋河想起来了,是那个在聚会上见到的小职员,是她。宋河的眼神里闪过惊慌,但很快就被刻意掩盖了。
“何然是你生的?”
“是你和我的孩子?”
江颖站了起来,说:“和你没有关系,等着明天法庭上见吧!”
“江阿姨!”宋晓婉一直在门外偷听,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倒在江颖的脚边。
“晓婉!”宋河几乎吓得站了起来,低吼了一身,“你!起来!”
“爸!”宋晓婉冲宋河喊了一声,又在江颖的脚边埋头痛哭,“江阿姨,我求您,放过我爸吧!他不能出事,我只有这一个爸爸,求求您了。过去是我爸辜负了您,是他对不起您,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能不能稍微原谅他,别让他去坐牢啊!”
江颖低头看了一眼宋晓婉,口气生冷地说:“坐不坐牢是法官的判决,和我没有关系。”
“晓婉,你起来!让她去告,我要是害怕一分就不姓宋!”宋河低吼道。
宋晓婉没有听从宋河的话,依旧跪在那里,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害怕自己在这个时候会崩溃,害怕江颖突然从自己身边走掉,那样就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江阿姨,我求求您,看在何然的面子上,求您不要把那些证据交给法院……”
“何然的面子?”江颖冷笑道,“你问问你爸他对何然做过什么?他也配?”
宋晓婉又往江颖旁边凑了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爸是因为何然和我之间的事才会对何然的公司那样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直缠着何然,何然根本不会理我,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我爸当时根本不知道何然是他的儿子,我是今晚才告诉他的,他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江阿姨,我爸以后再也不会做任何对何然和他公司不利的事了,我向您保证……”
“何然……”江颖轻轻叫了一声。
何然站在书房的门口,房门敞开着,他已经在那里待了五分钟了,刚才宋晓婉给他打了电话,哭着说家里出事了,何然才赶了过来。
何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江颖朝着门口站着,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下垂着;宋晓婉跪趴在江颖的双脚旁,头发散乱,不停地抽泣恳求;宋河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里,头微微低着,整张脸都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何然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里,这一切与自己无关。可双脚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没有挪动半分,就那样呆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宋晓婉听到江颖嘴里轻轻喊了一声何然,虽然背对着门也能感受到何然就在那里,她缓缓地挪动着双腿,将头偏了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然,何然也在看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不带一丝感情,这是宋晓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可是何然还是来了,宋晓婉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她朝着何然带着哭腔说:“何然,你终于来了。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爸,他不能去坐牢。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江阿姨,不要把那些东西曝光出去……”
何然没有答话,而是轻轻地走了过去,将宋晓婉扶了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沙发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方帕放在了她的手上,又用手稍稍挽了挽她的头发。
而后何然走到书桌旁,将铺满桌面的各种证据拿起来看了一遍,他看得是那么仔细,那么认真,整个书房里寂静一片,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许久过后,其他三个人依旧在原地,都在看着何然,脸色都不正常,可谁也不敢打破这种沉默。
何然将桌上的证据整理好,叠在了一起,站在宋河面前,缓缓地说:“你去自首吧……”
宋河看着何然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表情也有稍微变化。
何然继续说:“你去自首或许只需要罚款和赔上你的集团,不用坐牢,晓婉需要你,也需要这个家。你的所作所为迟早是会被查出来的,你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去承担,如果你还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就应该替她着想,别让她跟着你受牵连。”
“至于我的公司,你以后也应该不会再干涉了吧。”
何然说完又走到了宋晓婉的面前,用手揩了揩她脸上还未擦净的眼泪,带着笑意说:“以后别遇到事只会哭,哭坏了可没人心疼你。要学会坚强点,那样才招人爱。赶紧找一个人嫁了吧。不用再为我操心了,知道了吗?”
宋晓婉抬头看着何然,不住地点了点头,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忍住了才没有掉下来。
何然说完缓缓朝门口走去,宋晓婉想留住他,却不敢开口,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
“何然……”何然走到门口的时候,江颖叫住了他,像是哀求道:“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何然停住了脚步,久久才开口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终于让这一切都结束了。”
何然是哭着走出宋家大门的,刚才还在笑晓婉遇事只会哭,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何然根本不敢开口提自己的身世,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不想接受的一件事,如果能让它就这么的再次尘封下去,该多好啊……
江颖愣在原地有些恍然,何然一下子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亲生父母,他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们,也不会与自己相认了。
江颖有些泄气,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吸了一下鼻子,离开之前说了句:“宋河,你好自为之!”
何然刚才是直接从公司去的宋家,像下定了某个决心想再回公司一趟的,可是身体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强忍着开车回了家,只想睡一觉。还有看看程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