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吃,主妇们还有许多精明至极的打算。她们会把旧衣从箱子里翻出来,设法改染、洗刷、缝补、修剪,然后如同新衣一般穿上身。新衣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了,一套新衣,便是家中半个月的衣食用度。
烟酒是坚决要戒掉的,别人的请的另算。人情往来虽然不可断绝,但是场面是不需要维持的,礼轻情意重这句话就是这个时候该用的。
晚上能不开灯,就不开灯,早睡早起身体好,况且三十二瓦的灯泡,每个月要花掉三四元电费。出门交通倒是无需太过节省,坐公共汽车虽然花钱,但是走路会极大的磨损鞋子,也会让饭量变大,并不划算……
“鸽子笼”是这个城市最百味交杂的地方,居住的人成分复杂,职业不同。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只是这烟火红尘的气息让余生觉得温暖,驱散身体中被河水浸润的寒气。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公元一九三七年很快过去,余生那个奔跑的梦境再没有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叶轻语的如花笑靥。这一世余胜对叶轻语每一个生活细节的记忆,都在穿越而来的余胜的梦中不断浮现。不思量,自难忘。
到了元旦的时候,余生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卡特雷斯便邀请余生参加法国公董局举办的新年舞会。
余生欣然应邀,他还要在上海租界这个孤岛待几年,这样的舞会蕴藏着价值不可估量的人脉,对以后发展大有好处。
上海租界内的外国人,大多数将西方的文化与生活习惯按照原样搬到上海来。舞会的一切流程与布置都是西洋风格,被邀请的嘉宾也大多是西洋人。
舞会自日暮时分开始。余生穿好西装领带皮鞋,到达时,暖场的音乐已经响起来。是门德尔松的作品《无言歌》。
门德尔松一生富足,并没有其他音乐家大多有过的艰难坎坷的经历。所以他的作品大多轻快华美,能唤起人心底的愉悦。
余生虽然会说英语,但是水平着实一般。并且,大多数法国人都认为法语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逻辑性和科学性的语言,并不屑于说英语。汉语就会的更有限了。虽然住在中国,大多也不过会说些日常的用语而已。
所以,余生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百无聊赖的,卡特雷斯在和余生打过招呼后,也忙着和上司、同僚联络感情去了。
场中并非没有黄种人,但多数是日本人!
虽然日本人与法租界当局暗地里厮杀争夺不休,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一团和气的。日本人要维护国际形象,毕竟法国也是老牌的强国,轻易招惹不得。而法国人在欧洲逐渐顶不住崛起的德国,需要远东的收益支撑国内。而日本人又是现在远东最强的国家,不能得罪。如果撕破脸,对双方都不利。
受到邀请来舞会的中国人少之又少,不是和法国人关系极好的,就是连法租界当局也不得不重视的、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精英。只是这些精英们原本就认识,上海滩的上层圈子原本就那么大,太多的事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相互熟悉很正常,今日只有余生这一张新面孔冒了出来,让人不得不惊奇。
待得工部局总董恺自威新年致辞,白俄的舞蹈队登场演出完毕后,便是自由的派对时间。法国公董局考虑周全,知道有许多人会独身而来,所以早就请来许多中国和白俄的舞女。音乐也换成借助激烈的曲子,众人纷纷下场,气氛热烈起来。
余生在这一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层次的聚会,正在犹豫是与民同乐还是找个人攀一下交情的时候,有人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留步!”余生回身,发现这个人居然也是个胖子,毕竟,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心广体胖的胖子并不多见。胖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这个胖子对余生笑道:“鄙人张善琨,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