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捏了一块放入口中,酸甜滋味儿溢满口腔,将她方才愧疚心情一扫而空。她大方地请谢昌吃,谢昌摇摇头道:“我不能吃甜食。”
她便不再勉强,与霍菁菁一路分食。
几人走得累了便到路旁一间茶楼稍做休息,外头灯火通明,街道人流熙攘,来来往往。茶楼里自然人也多,几乎桌子全都坐人,找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两张各剩两个位子的。
霍菁菁热络地拉着宋瑜到靠窗户那张坐下,恰巧这里两个也是女郎,她朝另外两人挥挥手:“你们去那儿做,我同阿瑜要说悄悄话。”
宋瑜毫无办法,被她拖着坐下,无可奈何。
伙计上前询问需要什么茶点,霍菁菁熟悉点了一壶毛尖和几碟点心,他痛快地哎了一声便退下。
霍菁菁将买来的东西一一点清楚,从里面取出来一个檀木雕花的盒子,里面是一支鸳鸯双翠簪,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放到宋瑜跟前,这还没完,相继还有珠钏手镯,胭脂口粉,价钱不等,在宋瑜面前堆成小山。
末了她放下最后一个缠枝鸾凤袖珍铜镜,弯起眸子大方道:“送给你。”
宋瑜被她这一番举措弄懵了,讷讷地盯着面前物什,再将目光转回她笑意盈盈的小脸上,“为何要送我这些?”
她却回答得坦然:“向你赔罪呀,阿瑜,不要生我的气了。”
宋瑜好半响没能说上话来。
她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萦绕心头。她确实在生霍菁菁的气,然而一直以为只是她自己的事,未料想她早有所察觉。非但如此,还将此事搁在心上,她特意买了礼物赔罪,宋瑜所有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这世上除了亲人外,还有人这样照顾自己的情绪。
宋瑜对上霍菁菁一双含笑杏眼儿,被她感染了愉悦情绪,情不自禁抿起唇角:“好。”
两人关系好的如此自然,她们矛盾划开后,关系似乎比先前更亲密了一些。尤其霍菁菁挽着她手臂不肯松手,大吐苦水:“上回我才不是故意跑开的,是二兄让人接我回去,我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不得已只能先走了。”
宋瑜想问那一切都是霍川计划的吗,然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她问不问都没有区别。
她们这边聊得乐融融,宋琛与谢昌也是一番畅谈。泰半时候都是宋琛在滔滔不绝,谢昌在一旁耐心聆听,时而颔首表示赞同,跟宋瑜一样。
他们两个都是太安静的人,有时过于被动,反而不大合适。
宋瑜出神之际,身旁霍菁菁疏忽停止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宋瑜循着她目光看去,也是一愣。
因路两旁都点着灯,檐下更有花灯悬挂,使得街道光线通明,能清楚地看到发生何事。
路中间的人一袭青莲柿蒂纹道袍,身侧跟着一名仆从,他面前是一位富家模样的姑娘。姑娘身后的丫鬟推了他一把,说了什么听不大清,只能看到他似乎握住了人家的手。
霍川攒紧眉头,一脸阴郁。这人跟三妹身上的味道一样,但她却不是三妹。
作者有话要说:霍三三的花朝节。
早上睡醒的时候,身边没有三妹,心情不太好。
换药的时候,明朗笨手笨脚没有三妹包扎的好,心情更差。
晚上洗澡的时候,想到这几天都见不到三妹,心情非常差。
他重新穿上衣服,“明朗,出门。”
☆、第31章 永安行
大街上擅自抓人家姑娘的手,这举措与登徒子无异。
他以为对方是宋瑜,盖因她身上香味是宋瑜特有的恬淡,没有多想便将人拦了下来。目下才回味过来,她的手腕不如三妹细致光洁,骨骼不如三妹纤细,甚至连声音都不似三妹清甜软糯。
霍川赫然松手,面无表情地道了声:“抱歉,我认错人了。”
他头上的纱布已经卸下,双眼却依旧没有任何光泽,漆黑有如一潭死寂的湖水,深不可测。只能感受到周围明亮的光,却看不见任何物什,他早应该习惯才是,八年过去,眼里再无任何色彩。
今早段怀清为他拆去纱布,满怀希冀地问他:“能否看见一点东西?”
霍川静了许久,说不失望烦躁是假的,他握起拳头狠狠砸在一旁八仙桌上。墨彩小盖钟弹跳了下,溢出的茶水洒在桌面,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
不必说也知道怎么回事,段怀清目露愧疚,随后忍不住骂道:“侯府里那婆娘真个害人不浅!”
他口中所说的婆娘便是霍川父亲的嫡妻,庐阳侯夫人。
当年霍川眼睛失明泰半有她的原因,他是为何从楼梯上跌落众人心知肚明。在他卧病床榻时,阖府上下不闻不问,更别提有人送来伤药。眼睛失明了更好,如此便对她的嫡子霍继诚构不成威胁,虽说他原本在侯府便毫无地位。
如今时过境迁,谁也想不到霍继诚被一场大病夺取生命。庐阳侯惧内,统共就只有那么一个儿子,霍家香火不旺,如此一来便无人世袭他的爵位。听闻庐阳侯有意将霍川重新接回府中,他几乎可以预见侯府天翻地覆的光景。
那位侯夫人定然不会允许他的存在,一个外室生的儿子哪有这种资格,能分到家产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想要继承爵位?简直痴人说梦!
霍川对这些并无兴趣,他只需静观其变便是。
再几日便是他所谓大兄的下葬之日,他那日要到永安城一趟。虽然极力排斥,有些事却不得不面对。
街上人物行色匆匆,鲜少有人注意他们这一角落。
被轻薄的姑娘后退一步握住腕子,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就着昏昧的灯光看清他的面容,俊美中带着冷冽的气度,眉峰低压,看似极其不悦。器宇轩昂,俊逸不凡。
她一刹那羞红了双颊,身旁丫鬟还在低声咒骂,被她挥手拦下。
“不知郎君是要找什么人……”她怯怯地问道,抬眼悄悄打量霍川的表情。
然而霍川对她的问话恍若未闻,恰在此时他身旁又走过一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巧的是她身上也是用这种熏香,霍川若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是太过愚蠢。
他从姑娘身侧绕过,没回答她的话。
没走两步便听见后头一声急急的“阿兄”,他脚步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