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祺能感觉介绍之后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与初见时的变化。
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分得清世故人情,那些人与自己套近乎的时候,姜昀祺会揣摩裴辙如何应对。得体又不失分寸,姜昀祺觉得,这真的很适合西装革履的裴辙。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裴辙本人在场,也不会有人冒冒失失就这么上去跟裴辙说话。
姜昀祺多数时候安安静静立宋姨旁,有时候分心去看走过的人,有时候帮宋姨接一些礼物。
宋雪滢忙里偷闲,试妆间隙瞧见姜昀祺抱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粉玫瑰跟在宋姨身后朝前厅走,笑着扬声将人骗进来:“裴先生昨天就回来了吧?你还能这么早来?裴先生呢?”
坐试妆间里寒暄的大都是宋家女性小辈,这个时候见姜昀祺进来,笑容亮了许多,年纪小的几个凑一起悄声说话,胆子却大,目光齐齐放在姜昀祺身上,完全没察觉宋雪滢话里偷偷的揶揄。
姜昀祺病了一场,虽说最近慢慢恢复,但神态间习惯性的淡漠并没有消退多少,鼻梁到下颌的线条因为清瘦更显精致,眉眼明锐,身形隽拔清凌,此刻怀抱玫瑰,娇俏与沉静浑然一体,极惹人注目。
这几日和宋家人见面,小辈里喜欢他的女孩不少,暗地打听的更是多了去。
姜昀祺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他现在对宋雪滢的话需要再三琢磨,以防掉进各种陷进和玩笑。
在仔细研究了两遍宋雪滢完美无缺的面部表情后,刻意忽略宋雪滢“不怀好意”地暗示他起得早,姜昀祺一字一句实事求是:“裴哥有事。宋姨忙不过来。”
裴辙昨晚飞机七点到的遂浒,宋岐归过去接的。姜昀祺那会刚吃了药,困得走路都打瞌睡,裴辙回来他早就睡着了。早上起来也没看见人,说是去了老营房。
宋雪滢点了点头,美目婉转,笑容愈加意味,但也没有要放姜昀祺离开的意思,有一下没一下地问这几天累不累,明天裴玥一家过来,是裴辙去接机,还是你俩一起去。
姜昀祺搞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但还是很听话地回答:“我和裴哥一起去。”
宋雪滢又回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两天后就是婚礼,现在整个场子还一团乱。偏宋雪滢不着急,边逗姜昀祺说话,边凑在雪亮镜子前和专门请来的化妆师细细商量眉形。
姜昀祺现在和她说话太谨慎,宋雪滢不是看不出来,只觉得好玩,但也不能玩过火,不然宋姨发现会敲她脑门,说她没个做姐姐的样,往往这时,下一句准得搬出裴玥。
宋雪滢好几次和裴玥开玩笑,说你们裴家姐弟,在我们宋家,就是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逗裴玥笑得不行。
姜昀祺心不在焉,好几次转头往门外瞧,他被宋雪滢瞥得站不住,总觉得下一秒宋雪滢又要吓他。
果然,下一秒,宋雪滢开口说:“对了,我这里有寄给裴先生的一个包裹,还挺重要,裴先生特意说交给他的。你晚上回去正好带给他。”说着视线转向角落柜子上。
一个包裹严实的长方形纸盒,包装色彩繁复却不浓重,细细勾勒的纹线盈润优雅,展现的是姜昀祺没见过的花卉图案,温柔中透出些不经意的魅惑。
姜昀祺“哦”了声,走过去拿起来同粉玫瑰一起抱怀里,低头看了两眼,觉得这个包装审美不大符合裴辙偏好,还有点重,不由问:“这是什么?”
宋雪滢面色如常,纤细两指捏着眉笔轻轻描,指甲明显刚做过,白耀光线透过镜子折射在上面,水亮剔透。宋雪滢从镜子里觑了眼不疑有他的姜昀祺,狡黠眼眸微眯:“我怎么知道。裴先生的东西——哦,因为空运过来的时候外面有点破损……包装纸是我加的,好看吧?”
最后一句避重就轻,但效果显著,既转移了姜昀祺对包装的疑惑,又让姜昀祺确信这只是包装的问题,里面还是属于裴辙的东西。
——都怪宋雪滢花里胡哨的包装。
只是未等姜昀祺搞明白裴辙东西怎么会寄到宋雪滢这里,宋姨已经叫他了。
宋雪滢视线和门外的宋姨对上,被宋姨警告性一瞪。宋雪滢吐吐舌头,满不在乎地转回去继续描她的眉,心想,她可是在促进两人感情呢……
到了晚上,姜昀祺发现自己又又又一次被宋雪滢坑了。
那会裴辙刚从老营房处理完事情回来,就被姜昀祺拉上楼拆包裹,一脸慎重,可走到半途裴辙听姜昀祺话里意思已经反应过来了,姜昀祺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袭大红喜被缎面铺在眼前,姜昀祺先是被上面繁复错落的华丽绣纹晃了眼,接着就被眼前的事实弄得满脸通红。
裴辙没有立即上前,他站衣柜前脱下笔挺外套,眸底笑意渐起,眼角余光不作声注视呆愣愣的姜昀祺。
嗯。快烧着了。
姜昀祺蹲床前两手捂着额头哀嚎,半晌,对着鸾凤和鸣鸳鸯连理的缎面红着脸磕巴:“滢姐怎么这样啊……老是骗我。她还说这是你的包裹,挺重要的……还什么特意嘱咐要交给你……”
裴辙面不改色,将解下来的袖扣搁桌上,走过来站姜昀祺身后,弯身伸指挑起艳色水缎,指腹摩挲,不置可否评价:“料子是不错。”低头对姜昀祺说:“我那时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说到了就给我就好——你不也在?”
“可还是我拿回来的啊!”
姜昀祺仰面,憋屈极了,害羞得眼眶都红了圈,玩不过宋雪滢就生了怯心,嘟囔:“我想回江州。裴玥姐姐就不会这样。”
裴辙弯唇笑,另一只手握住姜昀祺抬起的下巴轻轻揉摸,没说什么。
“那这个怎么办?带回江州?”姜昀祺重又低下头,小脑瓜一下冒出个点子,得意:“要不送给裴玥姐姐吧?她肯定很喜欢。反正我们用不着。”
裴辙不说话。
姜昀祺学着裴辙伸指去摸缎面,触手一片光滑细腻,跟人肌肤似的温润,绣在上面的图案也像与面料共同生长出来一样,纹理密实合缝,曲线柔婉,仔细看能看到每根绣线蜿蜒的纹路。
姜昀祺起了兴致,埋头仔细研究:“裴哥你看这个羽毛尖尖,好漂亮啊!一……二……三四五……五种颜色!一根线上有五种颜色!”脸都快贴上去了,嘴里还在说这么好看,裴玥肯定喜欢。
有点献宝的意思。
裴辙注视姜昀祺发顶,叫了声:“昀祺。”
姜昀祺沉浸在美轮美奂的绣艺世界里,对着火红缎面“啊”了声,算是回应。
裴辙好笑,垂眸片刻低声问姜昀祺:“昀祺,你知道鸾凤和鸣是什么意思吗?”
姜昀祺下意识摇头,中途顿了下,跟做古文阅读似的仰面看裴辙,笑着说:“我知道,就是形容夫妻——”
裴辙握住姜昀祺下巴,躬身低头同他接吻。
进入十月,天色暗得比往常更早。中庭风声簌簌,树影朦胧。不一会又下起雨,还是不大的中雨,淅淅沥沥,浇灌着溶溶月色,玻璃很快模糊,窗户下地面上一片氤氲水色。
姜昀祺蹙眉喘了好久,浑身汗津津的,缎面在身下皱得一塌糊涂,昏暗里色泽愈发妩媚娇楚,像是也被用力搓揉了出来,沾染在雪白身躯上,叫人移不开眼。姜昀祺伸手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裴辙胸膛,眉间蹙得更紧。裴辙低头吻他嘴唇,声线喑哑:“嗯?”
姜昀祺睁开湿漉漉的蓝眸,趁裴辙停下就赶紧往后小小挪了挪,喘了好几口气缓解前一刻激烈汹涌的情潮,对上裴辙深不见底的黑眸,张嘴呜咽:“抽筋了……”裴辙笑,指腹不轻不重揉姜昀祺水红眼尾,一手伸去按摩姜昀祺小腿,下秒直接将人拖回身下,眼神专注深邃,开口无关紧要似的问:“昀祺刚才没说完。形容夫妻什么?”好像真的在询问姜昀祺没说完的话。
被拖回来的姜昀祺失了好久神,望着裴辙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蓝眸迷瞪瞪的。这场温水一样的性事几乎让他崩溃。然而裴辙还在问,问他鸾凤和鸣形容夫妻什么。姜昀祺想哭,反应过来崩溃道:“我们又不是夫妻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