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崩坏作者:死去的作者
第2节
“我知道你是穿越来的了,直接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直接对他摊牌。
“不可能。”他偏过头显得有些难以接受,“你怎么会一下子意识到这个,难道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他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把话都说透了,我当然意识得到。如果他是从未来穿越回这里的人,就应该清楚这个城市穿越现象究竟有多普遍,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我还在想着,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兴奋地冲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太好了……这段日子我一个人憋着,根本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你也是这种感觉吧?我怎么能直接跟他们说,其实你们根本不存在,你们都只是书里的角色,命运一早就被安排好了呢。”
“什么书里的角色,你在说什么?”我被吓到了,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住我。
“我们都在《裸裎》这本书里啊。”他松开我,表情僵了下来,“难道…你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我按住了有些抖的手臂,冷静下来,“这是一本写穿越的?”
“我是穿越来的,可里没有任何穿越情节。”
“背景不是一个被设为穿越点的城市?”
“不是,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现代耽美。”他很快地接话,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奇怪的话,有些懊悔地闭上了嘴。
“那你穿错书了……”
“主角是陈未和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我穿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会有错的。”他的语气很坚定,反而让我有些动摇,此时,他和我挨得很近,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问我,“我感觉你很奇怪,如果你不是穿书者,你怎么会对这只是个里的世界的吃惊只持续了一会儿……而且你知道耽美是什么吗?”
“在遇见一个带着低级系统命令来追求我的男人之前,我是不知道耽美是什么,但我从很早开始,就知道穿越是什么。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本身就很荒诞,我是很吃惊,但又没那么难以接受。你知道,在一个崩坏的城市里,即使有个人冲出来跟我说,我们都只是寄居在核桃里的微生物,我可能也会接受。”
我坐到沙发上,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对面前那个穿越者,详细地解释了一遍这个世界。
☆、第8章
“我叫贺俞晨,男,性取向也是男,今年二十岁,湖南人。”他用手指着自己,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接着无奈地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相信……”
“我没有不相信,你继续说。”我点点头,想听听他眼里的世界是怎样的。
他反而有些紧张,手上的小动作很多:“虽然从很早开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偶尔会找几本书来看。半个月前,我看了一本叫《裸裎》的书,be,主角死了一个。看完之后,我难受地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并不是想哭,也不是觉得这个故事有多打动我,而是里面的情节简直就是报复社会,我真的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么老套狗血的文章了,也不能理解这个作者写文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觉得现在的重点不是对这本书的读后感吧?”虽然觉得打断别人倾诉的欲望很不好,但是我有些焦急地看了一下窗外,郑毅随时都可能会来。
“简而言之,我穿进了这本书里。但是你却说,这个地方已经迎接很多穿越者了,所以背景好像和我看的那本书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副想追根究底的样子,然而我也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
“好吧,现在先把这个矛盾放在一边,你最开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在书里,陈未的行为实在是恶劣到一定程度了,周围也全是些狐朋狗友,我觉得你是他身边唯一一个还算得上……正常的人,有一次张然被群殴,还是你去救的。所以我找你的初衷其实是为了在侧面了解一下陈未,如果你能和他建立朋友关系,那肯定是他其实有不那么恶劣的地方吧?”
“等等,张然是谁?”
“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爸爸是陈未家的老管家。张然是住在陈未家的,我穿越来基本了解了状况之后,就找借口从他家里搬出来了。后来一直在打一些零工维持生活,但是最近总觉得自己是知道剧情的人,陈未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会死,我在想能不能救他一把,就是借助着这具身体的身份,去感染他,让他走上正途,不要滥交,心智也成熟一点,这样也许他最后就不会选择自杀了。”
“你喜欢他?”
“不不不……我非常非常讨厌他。我跟你说说故事梗概你就懂了。陈未他是双性恋,从高中开始感情生活就很混乱,当时他觉得张然还不错,就和他上床了,然后继续玩儿自己的,后来他家道中落,整个人都垮了。其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只是无法承受那样的心理落差,所以逐渐地就混到道上去了。张然一直都跟着他,而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就晚上和他睡个觉,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后来陈未在血拼里少了半条腿,生活一直过得很潦倒,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在张然出去买菜的时候,他自杀了。”
我有些难以相信,陈未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我平常见他最多的也就是和隔壁班的女生肆无忌惮地秀恩爱,并没有觉得他有多出格,或者说私生活有多混乱。其实如果排除那些固有的印象,而让我直接对这个故事做出评判的话:“陈未死得并不可惜,张然也太傻了。而且如果你那么讨厌陈未,为什么还想救他?”
“毕竟……是他喜欢的人啊。”他苦笑了一下,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我还挺喜欢张然的,像陈未这种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说的话都很浪漫,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可是每次完事后他都自己睡过去了,留张然一个人去浴室清理,第二天早上张然还要早起送他上学。他永远看不见他为他留的门,看不见他新布置的窗帘,看不见桌上一天一换的花。”
“那我想,现在陈未不需要你去拯救了,他重生了。”我转念一想,“你爱上了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听起来有些苍凉。”
“重生了?”这句话似乎带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以至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后来他轻叹了一声,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奇怪,“在这个故事里,谁更讨人喜欢是件非常明显的事吧?反正我会好好对这具身体的。有时候我想,如果我穿越到了陈未的身上,我得往死里爱他。”
我突然有些紧张,有些抵抗又有些期待地问:“这本书里有写我的结局吗?”
“没有,陈未家道中落之后就不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后来也没有再提到你。”
“也是……我应该是一个并不重要的配角吧。”我该庆幸自己的未来在这本书的盲区里吗?如果他告诉我,我的命运已经被书写好了,我后来没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我会怎么想呢?一切都被决定好,再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了,我还需要为自己的人生付出努力吗?
我想,我还是会的,无论活在哪里,在一本书里也好,在一个核桃里也好,我即使达不到最好的终点,也不能辜负这个过程。假如我因此懒散度日,颓废冷血,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我突然有个念头:“贺…俞晨?”
他低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听到我叫他的名字,有些惊吓到的意味:“怎么了?”
“你看过穿书吗?如果《裸裎》只是书里的书呢?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你也是书里的角色,你穿越进这本书里也是作者的安排。作者的梗就是他笔下的人物看了《裸裎》这本书,然后穿越进了这本书里,阴差阳错的,他穿越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角色身上,然后他又发现,这个世界和他所看的那本书不太一样……我、你、包括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故事里的一环,你以为自己是真实的人,但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书里的角色。现在说不定原作者正在黑夜里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准备写接下来你会说出的话。”
“有点绕,你让我好好想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的意思是,我是一本的主角,那本写的内容是我穿越到了一本书里。你是那本书里的一个角色,我和你发生的事情就是那本的剧情,我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这怎么可能呢?我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和同桌闹过的矛盾,和父母之间的争吵,我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时的绝望和痛苦,这些都不是真的?那什么才是真实存在的呢,我能拿起面前这个杯子,我咽得下食物,我每天都需要上厕所,这些都不能说明我存在的真实性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能做到这些。对,就是你认为活在里的我,也是这样真实地活过来的。”
“天哪……”他的背一下子就驼了下来。
“天哪,终于找到这儿了,我在小区里面转了好久啊,林安你在不在啊,快给我开门。”是郑毅的声音。
☆、第9章
贺俞晨站起来,双手攥在一起,身体缩成一团,他说:“那我就先走了。”
我说:“和郑毅见面认识一下的话又没有什么。”
“我想一个人想想你刚才说的话。”
“好吧,我的卧室窗户没有安防护栏,你可以从那里走。”我为他推开了卧室的门,他进去后对我说了声谢谢。当他一只脚跨上窗台的时候,我望着他瘦削的背影,突然想说些什么:“刚才……我说的话都没有什么根据,全是乱猜的。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我脑袋也很乱,所以才会用怀疑论来质疑一切。”
他听到了,把住窗框沉默了一阵,然后跳下去,身体站稳了之后转了过来,跟我挥了挥手,说:“我下次还可以来找你聊聊天吗?我就在你们小区右边街道拐角的那家水泥厂直销店工作,离这里挺近的,经常能看见你。”
“我每天晚上十点半下晚自习。”
他点点头,把衣服拢紧,转身右拐走进巷道。
郑毅快把我家的门给拆了……我一边承受着木门猛烈的颤抖,一边拉开了门栓,门开的时候差点没被他给掀在地上。他说:“你总算给我开门了,我听见里面明明有声音的,林安你小子关着门在搞什么鬼啊?我刚才都差点以为你被人绑架了,想撞门进来呢!”
“没有……我才被你撞门的声音给弄醒,刚才我哥出去前没关电视,你听到的是电视声吧?”
他点点头,蹿进了屋里,轻车熟路地到了沙发前,把鞋蹭了下来,盘腿坐在沙发上,舒了一口气。他把自己挂在胸前的书包轻轻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拿出了一叠卷子,动作慢得让人有种他正在对待文物的感觉。
他仰着头,朝站着的我笑了笑。
我问他:“你动作难得这么轻柔啊。”
他说:“才给他修好的拉链,他有些牙疼,所以让我慢点。”
“你不是说不拿他装书了吗?
“今天早晨带他逛了逛公园,别人牵狗我牵包未免太怪了,在背他和抱他之间,我选择了抱,他的视角和我一致也比较方便讨论。可是这样我的卷子就没手拿了,所以就装在他胃里了,卷子软软的,他说没有关系。”
我说:“看起来你们交流得很不错?”
“那当然,我们俩现在跟兄弟似的,是吧?”他把头偏过去,对着书包说道。
我看了看他摊开放在桌上的卷子,对他说:“那来书房吧,里面有教科书和笔,书桌也方便写作业。”
他把书包拎了进去,放在一侧,然后从里面拿了本杂志出来,翻到了有折角的一面,跟他的背包说:“你看完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帮你翻。”
我听不到背包的回应,而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多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郑毅左侧,他有时来问我问题,我说到一半他又把手往桌上伸,把杂志翻一页,讲完后我问他听懂了吗,他说懂了,但碰到同一个类型的题照样不会。
我闷声低下头做自己的,做了整整一页之后,郑毅碰了碰我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吓了一跳,笔都掉了下去。
“林安,你心情是不是不好啊,我看你做卷子的时候眉头都皱成褶皱山脉了,嘴角也往下垂着,我叫你你也不答应。”他按住我的肩膀的时候,我突然间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我没有我想象中,或者表现在明面上那样淡然,我对于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感到无法释怀。我是被操纵的产物,我该怎么分辨,自己的想法和说出口的话是作者安排的还是我自己的呢?
被牵线的木偶甚至不如一只猫狗有趣。
“不是……题有点难,我解起来很困难。”我对着他笑了笑,他却没有看着我,而又翻了一页杂志,当他回过头来问我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我说:“我去客厅把电视开着,让你的背包看看电视吧,你一直给他翻书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郑毅,即便是亲兄弟也没有必要一直黏在一起的。”何况你们还不是。
郑毅站起来,用腿推了推板凳,然后说:“我知道了……我去开吧,调好台我就回来。林安你别这么严肃啊,你隔几天就会这样一次,表情看起来很吓人的。”
他放下的中性笔在桌上滚了几圈,最后在桌沿悬空了一截,我看着黑色的笔尖,脑袋里混乱地想着:黑色的水从里面滴了一滴出来,落在我的大腿上,笔管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持续很久,终于砰地一声爆裂了,源源不断的黑水淹没了这个世界,一片漆黑。作者在吃完晚饭后发现,自己的文档全部都变成了黑色,一个字都没有。
“我就知道早饭温在电饭煲里你都不会舀出来吃。”我哥把钥匙扔在桌子上,清脆的声音打碎了那片黑暗,我从幻想里走了出来。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俯在我的背后,翻了翻我的卷子,“先休息休息吧,我给你热菜,我们早一点儿吃午饭。”
“嗯。”我盖上了地理卷子,眼睛有些酸胀,“给小研姐的礼物买好了吗?”
“都买好了,三天之后他们就举行婚礼了。感觉进展太快了,听说对方是二婚,年龄有些大,儿子的岁数和你差不多。她本来就腼腆内向,这一嫁过去就当别人后妈,不知道应不应付得过来。”
“说实话,小研姐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我教了她那么多年说话,成年后掌握一门语言的难度是很大的,而她总会为自己下定决心要干的事情付出所有的努力。
“知道了,来厨房帮忙做饭。”他问我,“你知道你同学郑毅喜欢吃什么吗?”
我出书房门时看了一眼不停按台的郑毅,没好气地对我哥说:“把剩菜热一下就行。”
“林敬哥,你挽着袖子准备去做饭啦?不用做我的份,我妈今天中午请客吃饭,我得过去一趟,我下午再来找林安学习行不行?”他每说一句就顿一下按一个台,我已经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状态了。
“当然可以。”我哥把围裙围上,对我说,“既然就我们两个人,那就吃简单点吧。”
等郑毅跟我们打招呼走后,我哥问我:“今天早上不是还来了一个同学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还有,郑毅那孩子今天看起来有些反常。”
“因为他只是找我借资料,所以借完就走了。至于郑毅……”我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我哥,使得他洗莴笋的时间都延长了不少,听完后,他把水龙头关掉,把莴笋按着切了一刀,然后转过头对正在打鸡蛋的我说道:“如果都已经三十岁了,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呢?打扰一个正在学习的人,让他帮忙翻杂志,总感觉这样的行为有些幼稚,而且没有为别人考虑。”
“这么说也是啊。”我只是对郑毅的分心隐隐感觉担忧,却还没有把关注点放在那个书包本身,“等郑毅下午来的时候我再跟他好好谈谈吧。”
我哥说:“我去跟他谈,你静下心来去学习。”
☆、第10章
我学习了,作者就会往我的脑袋里倾倒知识吗?
类似这样的念头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像雨后竹林地里冲破土壤的菌类群一样。
我摊开语文卷子,拿汉语词典来翻成语使用的正误。抑制不了的想法是无法强行镇压的,我只能靠转移注意力来忘记这件事。
等我终于感到头晕眼花,都快看不见卷子上的铅字的时候,我抬起头,看了看乌云低垂的天,把台灯拧开。台灯上方的一个木制的信箱露出了黄色信封的一角,我往后望了望,拆开了信。
“昨天看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寒流南下,四川马上就要降温了,所以出门给你买了几双冬袜和一个烘鞋器,就放在床头。记得天天换袜子,睡前把烘鞋器放在鞋里。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比较忙,天天都要外出,你在学校就吃食堂吧,周末哥给你加餐。这几天你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差,我打电话问你班主任,他说你月考成绩不太好,年排名又下降了,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今晚周末,我们来聊聊?”
我把信纸塞回信封,拉开抽屉,把它放在了一摞信封的上面。我和我哥互相写信这个习惯是在他工作搬出家之后养成的。我们虽然离得不远,但是一周也就见一面,所以有时候我有想对他讲的话,就寄封短信。后来发现即便是同城寄信也是慢得离谱,有好几次我到他那里玩儿了半天之后,信才送来,他就当着我的面打开。后来我觉得这样浪费钱,就索性在去的时候就直接给他。
他笑话我,明明两个人都在,却不交流,拿着对方的信读这算怎么回事?
就是这种略有些搞笑的方式,在我们生活在一起之后竟然还保留下来了,他还在书房里钉了个简陋的信箱。大概是因为两个大男人不好聊心事,而我是文科生,在写信的时候总会用几个比喻句来形容夸大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我哥就觉得这是个交流的好方式。也许平常不好说的话,在信里我就会对他坦诚。
我走出去,站在厨房门口,对他说:“我看到信了。”
他正弯着腰在洗东西,没有回头:“等一会儿吃完晚饭我们再聊?”
我说:“好的,不过我感觉才吃完中午饭没多久,不饿,你少做点饭吧。”
我又回头环视了一下客厅,看了一下门口放的鞋,果然没发现郑毅的。也是,都这么晚了。我哥端菜出来,对我说:“郑毅看你埋头在做题,说不好意思打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先走了。他明天在家自己复习,让你别等他。”
我说:“你和他聊得怎么样啊?他怎么看待他和那个穿越者的关系的?”
“我没和他聊啊,他一直在客厅复习。”我哥用毛巾擦了擦手,“我把他的通话器要来,和那个背包谈了下心。”
“噢……那背包怎么说?”
我哥说:“他是个大学老师,说起话来还挺有文化的。大概意思是他穿越来之后感觉自己被浇筑到了一个雕塑里,一天被揉碎,散成分秒卡在喉咙里,像在吞碎玻璃和刀片一样。有时觉得自己像一条疯狗一样狂躁不安,有时又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冻结了,眼睛注视着沙发的缝隙,就能从白天熬到晚上。郑毅和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哭了。现在他有些过分依赖郑毅,感觉如果郑毅的焦点不在他的身上,他在那个空间里就像不存在似的。我劝了他几句,他说他懂得那些道理,以后会克制的。”
我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握着筷子在空碗里捣了捣,胸闷。
“你在为他难过啊?”我哥捋了捋我的头发,“从小到大你都这样,这点随我。”
“你这么说自己好意思吗?”我问道。
他说:“我这句话重点是夸你善良,夸自己只是顺便的。”
我心情有些缓解,笑着把筷子伸向了菜。吃完后,依然是我洗碗,我哥就站在门口看着,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认真的表情。我把盘子放进碗柜里,擦了擦灶台,跟他说:“洗完了,出去吧。”
他说:“你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速度挺快的,我开始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一半了。”
他走到书房,帮我检查卷子。我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台灯把他的脸照得很亮,他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头埋得有些低。他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很多知识都忘了,但他会翻开书看例题,也会很仔细地看我笔记的相应内容,真的能找出一些错误出来。
他找出来的错误,我一般能记得比较牢。
后来,我看时间有些晚了,就对他说:“快十一点了,你先去睡吧。”
“今天你跟我一起睡吧,我们两个聊聊天。”他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跟我说,“自从你升上高中之后我就没怎么跟你聊过了,男生年龄大了或多或少喜欢把心事藏起来,想照以前的方法给你写封信呢,又有几个月没写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你也不会回我吧?会不会觉得有点别扭?”
“没有啊,看到信的时候我觉得很高兴。”我的手按住抽屉,想了想,“又有新袜子穿了。”
“我还期待着你说点什么温暖人心的话出来呢,说得我好像虐待你,连袜子都不给你买一样。”他拍了拍我的背,然后说,“去洗脚,用热水烫一下,不然你的脚晚上会很凉。”
我洗完脚躺在床上后,他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把我背后的被子塞在我的身下,让我压着。我跟他说自己心情不好不是因为月考,然后扯到周围的人发生的一些事上,他说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在这里急是没有用的,如果遇到能帮忙的事情就尽量帮,而剩下的,都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聊了很久,睡意袭来,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他又问我:“你烦恼的就没有自己的事?”
我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哥,如果你发现自己只是一本里的人物该怎么办?”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了,是武侠还是悬疑,是现代还是古代……”
我有些着急,背后出了黏黏的一层汗,脑袋清醒了过来,所以对接下来会说出的话感到有些担心:“不,我的意思是……如果那本写的就是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
“那很简单啊,发现了之后继续像以前一样活着。我有住的地方有工作,父母健在,还有你,拥有这些,我对这个世界挺满意的。”
对啊,我还拥有你。
☆、第11章
想通了之后,我觉得我所纠结的一切,本身就不值得我去纠结。
星期天睡觉睡到了自然醒,跟着我哥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做做作业,很轻松地就度过了一天。但是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星期一我竟然迟到了。
而且还不是几分钟的问题,当我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上早自习的时间了。闹钟可能忘了设,但是我哥怎么也没叫我呢?
我急忙穿好衣服,推开我哥的门,发现被窝里鼓起一团,很明显他也没起来,我喊了一声,他猛地掀开铺盖,坐在床头发了几秒钟的呆,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的样子,我牙都没刷就冲出了门。跑到教室门外的走廊时,我慢下了步子,发现走廊里有一个人站着。走近看,发现是端着面在吃的魏可可。
她鼓着嘴吹了一下面,瞥了我一眼:“你迟到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老魔王在里面用他的眼光杀人,到处逮吃面的,你还是别进去了。”她哧溜一口把面吸了进去,嘴梆子鼓鼓的,声音都不清楚,“吃了吗?”
我摇摇头,她蹲下去从墙角拎起一碗面,递到我面前:“给别人带的,但是等下了自习面都腻了,不给他吃了反正他也没给我钱。”
“这样不好吧?”
“别废话快吞。”
等老师背着手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们俩并排站着吃面的情景。我的余光瞥见了他推开门走出来的整个过程,动作停了下来。而魏可可把塑料碗捧起,喝了一口面汤,再落落大方地转过头望着老师:“老师早上好。”
“嘴挺甜,但是……”他冲她点了点头,“格老子的,我就说教室里怎么会天天一股面味儿,原来就是你们两个在污染空气质量,你们这样多影响周围同学学习啊。”
“老师,面味儿是影响不了吃饱了的同学的,只有那些没吃早饭的才会分心,我这是在用实践证明给他们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吃饱饭根本干不好事。”可可看起来觉得自己非常在理,估计在老师眼里也就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站出来,像所有怕老师的学生一样说道:“老师我们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老师伸出他藕节般白而肥大的手指点着我们俩:“一个班级37名,一个下降了9名,你们的面条就是这么提高你们的成绩的?过来,跟我到办公室去,还正想找你们谈谈呢!”
老师骂人的时间卡得非常准,恰好在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结束,我们俩跟着历史老师的后面进了教室。下课的时候,我到魏可可前桌的板凳上坐着,看着她低头在绣十字绣。
一个路过的同学停了下来,弯腰看了看,跟她开玩笑:“魏大爷你在干什么,谁惹着你了你要用针来戳布?按你的个性应该当时就把他胖揍一顿啊。”
可可没有反唇相讥,沉默了一阵。等那个人走后,可可把下巴放在桌子上,对我说:“这几天我真的是把所有以前不耻的事情都做了一遍,我周末还折了几个五角星。”
“他生日要到了?”
“没有,就是想做这些。有时候真羡慕那些文弱的女生……”她把头抬起来,眼睛无神地望着一方,黑色的头发掩住她的半张脸,在肩头微微弯曲,披在背上。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盯着我,“你平常下课不会来找我的呀,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我来把面钱还给你。”
她拿着钱在桌沿边上扇了两下:“这点钱当爷赏你的。”她又把钱塞在了我的外衣口袋里。
关于谢雨的事,我还是想劝劝她:“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