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荷阳眼珠动了动,回避开这道灼热目光,试探着问:“你是……谁?”
男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是谁?”
他重复一遍,原地踱了几步,面目因为极度的气愤而扭曲,继而笑出了声:“陆荷阳,我从嘉佑市千里迢迢追到这,你问我是谁?!”
温吉羽抿紧下唇,他确确实实也想知道,这个过分关心陆荷阳的男人是谁。
一身运动服的程东旭健步如飞,适时地闪出来,摁捺住情绪过分激动的傅珣,防止他做出更过激的举动,面对瞠目结舌的陆荷阳,他作为小弟尽职尽心地接上傅珣的话,显得十分痛心疾首。
“荷阳哥,他是你弟弟啊!”
“……”傅珣满腔愤懑,话被噎住一半,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欲言又止。
弟弟。
温吉羽简单回顾了这位傅先生来后所做的一切,守夜、擦脸、喂水、掖被角,看着陆荷阳的脸发呆,盯着点滴出神,是弟弟该做的,但又超出弟弟的范畴。就像在水里滴进一滴白醋,看上去还是一杯白水,却早已掺杂了杂质,现在就是等待一勺小苏打,让沸腾的气泡验证它的存在。
“对不起。”陆荷阳收敛下颌,迷茫的眼神里透出柔软的歉意,诚恳地说道,“我会尽快想起来的,弟弟。”
草。
傅珣嘴唇翕动,最后用口型发出一句无声的脏话,踹了一脚椅子,转身走出了病房。
傅珣再回来时,陆荷阳已经在吃饭,温吉羽给他从旁边的小食堂打了茭白炒肉和一碗粥,他靠在床背上小口小口地喝。
见到傅珣踏进来,陆荷阳手上停下,幅度很小地点头示意,里面的陌生感显而易见,他喊不出弟弟这样的称呼,也不好将他当做朋友。相比之下,他冲温吉羽微笑,从他手里接过纸巾的熟稔模样,叫傅珣火冒三丈。
“你伤没好,我喂你。”傅珣伸手,要去夺饭盒。
陆荷阳侧了侧身:“我手没事。”
傅珣也不收回,就这么抻直手臂,与他僵持,有一种迫使他服从的意味。
陆荷阳的神色冷下去:“这里这么缺人,你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傅珣眯了眯眼,就在他的情绪即将溃堤之时,程东旭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外套斜挂在手臂上,混然不觉室内凝滞的气氛:“珣哥,我从食堂给你打了饭。”
傅珣无可奈何地觑他一眼,只得收拾情绪,接过饭坐下。打开盒盖,是一份板栗烧鸡,尽管汤汁饱满,但食材质量不佳,鸡皮居多,傅珣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
“去得有点迟,荤菜只剩这个了。”程东旭饥肠辘辘,迫不及待打开他自己的那盒,宛如饕餮一般往嘴里扒拉米饭,“我闻着还挺香的。”
傅珣掰开筷子,从面上拨了两下鸡皮,正在犹豫如何下嘴,陆荷阳忽然将手里的饭盒递出去,神情寡淡,似乎是真的不需要了。
“我吃不下,这份茭白给你。”
绊倒铁盒
#注意细节
傅珣:程东旭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程东旭:好的,荷阳哥他弟( ̄▽ ̄)~*
第33章 我们接过吻
吃过饭,陆荷阳下地去看了看孟宪,他戴着呼吸面罩,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前一秒还能跑能跳、热心救援的年轻人,下一秒就倒在泥泞里,让他倍感惋惜。
其实总共没有几步路,但回到病房后,开始想吐,这也是脑部震荡的后遗症,陆荷阳撑着水箱,认命般地蹲在马桶边呕吐,直到将中午吃进的又吐个干净。脚腕从过分宽大的病号服下面伸出来,显得更细长伶仃。
傅珣满腔情绪无处发泄,只得叹口气将近乎虚脱的陆荷阳扶回床上,盖进被子里。被子边缘露出陆荷阳惨白如纸的脸,和一对泛红潮湿的眼。
温吉羽刚刚外出接电话,此时走进来,掖一掖被子的一角:“下午有一批物资要进来,我要去拍照做报道。”
他顿了顿,又不放心地问陆荷阳:“你一个人可以吗?”
傅珣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他直起身,冷淡地回答:“这里本来也不需要你。”
温吉羽不以为意地笑笑,扯过椅背后搭着的外套,挥挥手转身走出了病房。
陆荷阳太过疲累,很快陷入睡眠,窗帘的阴影投在他脸上,风起时明亮,风息时晦暗。
傅珣支着手臂撑在简陋的病床边凝望他,他睫毛分明,嘴唇微张,脸上的绒毛隐隐可见,不戴眼镜的时候尤显出骨子里一尘不染的少年气,傅珣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陆荷阳在他面前如此不设防。
上一次大约是十一年前,在去三亚的飞机上,陆荷阳晕机,睡得很沉,他俯身数他的眼睫。
一根。两根。三根。
舷窗外云朵反射出的光华,将他的脸颊照得雪白。
他甚至还大着胆子,伸出指尖轻轻触了一下他的睫毛。比针尖还细的一点,却好似刺破他皮肤,疼进他心里去了。
那时候,他就朦朦胧胧地意识到,陆荷阳吸引他的目光,挑起他的肖想,也终将成为他的软肋。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浑然不觉,还恨极了他。连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避之唯恐不及地逃离他,独自跑到这里受苦。
其实他本该来得更早些,或许,在他登机的时候就该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