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言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 又惊又喜,忙快步从屋檐下走出来, 带着笑意招呼他, “外头天寒,快进来坐。”
走近些, 胡青言方看到他身后还跟着荀飞光, 忙招呼,“荀国公。”
荀飞光还礼。
几人一起往堂屋走去。
胡青言身为单身汉, 院子屋内却收拾得非常干净, 进屋放下棉帘子子后,一室暖香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光线从糊着窗纸的窗户中透出来,室内并不昏暗,沈歌看了眼屋内,屋内非常雅致素净。
由屋观人, 想来胡青言大抵也是个素净质朴之人。
招呼沈歌与荀飞光坐下后,胡青言亲自去屋外端了点心与茶进来,一托盘装得满满当当。
沈歌忙站起来,上前搭把手。
胡青言没有推拒,他将点心放在桌上,示意沈歌与荀飞光尝尝,“这些点心颇有南边风味,你们试试可合口。”
胡青言满面含笑,沈歌与荀飞光都伸手拿了一块。
因前些日子对胡青言的态度不大友好,沈歌心中有些尴尬,除吃点心外也不好说些什么。
倒是荀飞光与胡青言同朝为官,颇有共同话题可聊,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聊起许多东西,并不觉无聊。
沈歌在一旁边吃东西便听两人说话,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入了神。
说了一会儿,荀飞光看沈歌在一旁吃得开心,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他身上,“先前我不在京都,歌儿听说您来拜访,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莫怪他。”
胡青言哈哈一笑,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塞到沈歌手上,含笑道:“无事无事,谨慎一些也好。歌儿,收下舅舅的红包,改口可好?”
沈歌对上他期待的眸子,有些别扭地小声叫了句,“舅舅。”
胡青言心头一颤,忙应声,“哎。”
荀飞光见状拍拍沈歌的后背。
“歌儿今次入京春闱可有把握,舅舅这有些册子,你拿回去看看罢。若写有文章,也可给我瞧瞧。”
胡青言正宗榜眼出身,一手文章自不消说,又沉淀这么些年,指导沈歌绰绰有余。
沈歌应下,“我明日便带些文章过来,您帮我看看。”
双方刚认亲,还未熟稔,沈歌和荀飞光也未多坐,说了会话便打道回府。
胡青言心情还在激荡之中,一时回不过神来,怔怔坐在堂屋中发呆。
老仆过来收拾,见他这副模样,笑道:“此乃好事,怎地老爷也走起神来?”
胡青言伸手抹了把脸,也笑,“就是一时觉着实在难以想象人这因缘际会。茫茫人海,先前我还以为一辈子都难找到小妹,不成想这才几日,外甥也有了。”
“外甥像舅,沈少爷十分像您,尤其那双眼睛,看着简直要一模一样。”
“还是像他母亲多些。”胡青言感慨地笑,对老仆说道:“那日走在大街上,我一眼便认出来了,哪怕歌儿轮廓硬朗些,我还是觉着他十足十就是小妹的翻版。他还道我是否认错人了,这样相像,我哪里能认错?”
老仆跟在胡青言身边多年,也见过胡青窈,闻言不由点头赞同,“沈公子确实跟小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只是鼻子高些,恐怕像他父亲。”
胡青言一叹,“我那妹夫我也没见过。一转眼这么些年,歌儿都要考进士了,可惜小妹没福气见到。”
大过年的,老仆不欲他想起这等伤心事,便道:“沈少爷聪慧异常,这点也像您,你当年考进士也不过年十八。”
胡青言点头,有些得意地笑道:“这倒是真的,歌儿三月生的,现如今虚岁十九,周岁也才十八,考进士时与我同年。”
说到这里,胡青言心有隐忧,沈歌乃荀飞光一手教出来,看他们之间的动作,也不像普通师徒。
现下刚认亲,胡青言不好对沈歌的事多干涉,只能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打算待日后慢慢说。
沈歌第二日果然将文章送到胡青言府上,胡青言仔细看后,对沈歌文章也多有赞叹。
“你这些文章火候是差些,却难得有灵气。”
胡青言这些年也没少见青年进士的文章,但如沈歌这般能看出蓬勃朝气的文章却不多见。尤为难得的是他虽也引孔用典,却不想其余举子般,大多文章都围绕仁义礼智信等方面阐述,而是别有角度。
大多数举子虽也是青壮之身,为文却带着千年沉积下来的陈腐气,表面看着繁华锦绣,仔细一瞧却是老生常谈,令人提不起兴致。
荀飞光也是这么说,这些日子,沈歌已经依照吴师兄给的册子仔细琢磨过一轮,若不然他的文章法度还要更差。
沈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胡青言说道:“我先前尚未打算这么早便来秋闱,故文章还欠写火候,若是能再磨练几年,文章会好一些。”
沈歌带着前世的记忆,思维与本土学子截然不同,写文章时总会带着些不同寻常的观点。
胡青言对沈歌这些观念颇为欣赏,他朝沈歌笑道:“这样便很好,不必套那些陈腐之念,你唯一差的便是严谨干练,还有两月,再练一练就好。”
胡青言说着指导沈歌写起文章来。
胡青言的风格与荀飞光截然不同。
荀飞光本身天资聪颖,别人抓耳挠腮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文章,他只要提起笔,文章自能流露出来,一句接一句,仿佛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荀飞光有踏步成文的本事,沈歌比他差得远了去了,自是不行。不过荀飞光高屋建瓴,沈歌从他笔下学到的那股大气壮阔与别出心裁已足够令人惊喜。
胡青言天资比荀飞光略差些,不过他自小便在最正统的书院中学习,法度严密,对于文章信手拈来,颇有随心所欲不逾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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