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他们来时酒楼里才坐了四五桌,开始下雪之后,往外望去,几乎没有空桌。
天气实在太冷,酒楼下了三扇门板,只留小小的一扇供人进出,屋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不过也暖和了许多。
伙计在店里点上油灯,屋内的气氛越发热闹。
正在此时,有人从风雪中进来,一张脸冷得惨白,一进来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他后头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孩,也是哆哆嗦嗦,白着一张脸左右张望。
来人左望右望,酒楼内皆已坐满,他找了半晌都没找着空位。
沈歌早便看见了他,见他高个长腿,仪表堂堂,不像歹人,便扬手朝他招呼,“兄弟不介意便过来吃杯酒暖暖身罢?”
沈歌他们坐的是大桌子,一席有十个座位,现在他们方六人,那人带着小孩过来坐完全能坐得下。
他们走近前来时头上还带着雪花与冰霜。那大人拱手道:“多谢小兄弟,如此于某便不客气了。”
李绵延忙给他们筛酒,又喊伙计过来添碗加筷。出门靠朋友,李绵延这种经常出门的人见着别人有需要的地方,都会能拉一把便拉一把。
来人也不客气,先让小孩坐了,自己坐下来连喝几杯酒,稍缓过来才道:“这天真是太冷,差点没把兄弟我冻死在外头。”
沈歌见他既无行李也不像本地人家,身旁还带着个小孩,不由有些好奇,“这位兄台你这是过来揭宁城探亲?”
“别提,我乃一名画师,这是我的小徒弟,我是来看景的,不成想越看越冷,受不住,只好跑过来想找个地方喝酒。”来人直对沈歌摆手,“我名叫于醉墨,小徒弟松儿,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沈歌,这位是李绵延大哥,老许,老张,大刘,还有我的弟子蛮子,于大哥随便称呼就是。”
沈歌见菜吃得差不多,又叫了一轮菜。
沈歌与于醉墨边吃边聊,没一会儿便知晓他身上也有举人功名,考过两次春闱没考上,索性离家出来游历,正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来也能多些体会,说不得回去再考便能考上。
沈歌大感巧合,他告诉对方他亦是一名举子,现如今上京正是为明春春闱而去。
“沈弟何不等年后再上京,现如今天气正是冷的时候,在路上可遭罪。”
“过完年后太迟了些,小弟有师兄在京都,正好提前过去找他讨教讨教。”
于醉墨乃叹:“沈弟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志向,又吃得苦,他日何愁不身居高位?”
“日后的事谁知,我现今只想着早日把功名考下来,其余事情日后再说罢。”
两人聊着聊着竟发现他们还在同一家客栈内投宿,不禁大感有缘。
第二日,天仍在下大雪,沈歌一大早出去,发现雪能到人大腿深。这种天气,赶路绝计不成,天要留客,沈歌只好再在客栈内多住几日。
其实沈歌只是想早日入京,时间倒不是真的赶,在这边停留几日也耗得起。
好在他们住的客栈非常不错,热水棉被炭火等一应供应得极足,知晓沈歌是举人,掌柜的还特意给他不少方便,沈歌在这边住的也舒适。
于醉墨在客栈内待得无聊,来找沈歌聊天,沈歌这头忙着看书,不大抽得出时间。
于醉墨见状不由道:“怪不得长江后浪推前浪,若年轻举子们都是沈弟你这副模样,何愁考不上进士?”
“于兄你莫夸我,我也是近两年才努力些,先前都得过且过去了。”
“这话我是不信的,你先前若得过且过,焉何能在十八岁年纪便中举?就是再聪明的人,不学也不成。”
沈歌笑,“得,听于兄这话,我要么是绝顶聪明之人,要么是勤奋刻苦之人,无论如何,在于兄心中都好得不成。”
“那是。”
于醉墨对沈歌印象极好,他本就是画师,对美人有着天然的好感。
在这大雪困城之际,能遇上沈歌这么一位皮相气质风骨俱佳的绝顶美人,于醉墨想忍着不过来找他都难。
见沈歌在看书,低垂着眉眼,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风华绝代,于醉墨忍不住技痒,道:“沈弟,我给你画副画如何?”
“这……我要做什么么?”
于醉墨兴冲冲地拿来纸笔,“你什么也不需做,只看你的书便好。”
于醉墨先前把手袖在袖子里,连露出一丝皮肤都不愿,现在要画画,他却丝毫不怕冷了,袖子卷得老高,直接调墨备布,欲一气呵成。
沈歌见他架势摆好,不好再拒绝,便任他去。
于醉墨灵感来临后画画得极快,沈歌方看了小半本书,于醉墨画便已画完。
画卷墨迹未干,沈歌一眼看过去,大感惊艳。
于醉墨画的这幅画相当写实,虽没后世的照片那么清晰,但比后世的照片更有神韵,他的影像在话里活灵活现。
“于兄你画得真好。”
于醉墨十分得意,“那是,不是我吹,人物画这块,当世画师中少有人能及得上我。”
沈歌低头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心里想着若是能给他荀哥画一幅,好好收藏起来,那便好了。
于醉墨见沈歌盯着画,以为他想要,不由十分不舍地说道:“沈弟你若想要一幅人物画我便再给你画一幅罢?这幅我不便与你。”
这是于醉墨饱含灵感的得意之作,再来一幅他可不能保证是否能有这个水准,故十分舍不得。
沈歌朝他笑笑,“君子不夺人所好。于兄若是方便,能再给我画一幅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方便,也没什么。”
“好说好说。”于醉墨待画布干了,忙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到一边,趁热打铁道:“我现在就给你画,沈弟你再看会书。”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