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正骁再跪,双膝着地,“千里之堤亦有毁于蚁穴之嫌,现如今南北夹击,早有预谋,若不早日回防,举国有危。国无大将,陛下特着我请国公回京,镇守边疆。”
荀飞光脚步顿住,“我晚间便给你答复。”
“国公!两国交战,分秒必争!南北战事现如今仍是密报,过不了三五日,这事必会举国皆知,若如今不快马加鞭回京,怕要来不及。”
荀飞光闻言转头看他,哂笑一声,“难不成那两城一岛是我丢的?”
展正骁额头触地,不敢说话。
荀飞光深沉的眸子望着他,“荀某带兵十年,十六岁上阵杀敌,从未忘忧国救民。前年,荀某不慎为小人所叛,身中奇毒,多方诊治后方捡回半条命,回乡下闲养。现如今荀某手中无兵无权,焉何展侍卫一口一个盼我救国?难不成大江南北及京都中那些带兵的将军们都未领饷银?”
展正骁低着头不说话,待荀飞光回过头,快步往外走时,展正骁望着他翻飞的袍脚,膝行几步喊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公,您忍心看我朝二万万百姓在敌人铁蹄之下心惊胆战过活?”
本朝初立几十年,高祖为家国计,重文抑武,现如今满朝文武,找不着几个能上马统兵的大将,纵使有将,也不过蔡安之流。
若只北面有敌情,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荀飞光叫回去,然现如今朝廷遭南北夹击,一个不慎,怕国家要颠覆,故皇帝亦不能不着急。
荀飞光的脚步再次一顿,朝韶信说道:“送展侍卫去去休息,准备马匹粮草,我们傍晚出发!”
展正骁在后头给他的背影磕头,而后被韶信带去休息。
荀飞光在主屋内盘坐,双手放于膝上,手握得极紧。
沈歌原本醉得七八分,坐在马车里一摇一晃往荀家别院走时,他想着等会儿就要朝荀飞光告白,不由又紧张又兴奋,硬生生把那点酒意都兴奋没了。
蛮子坐在前头驾车,沈歌隔着帘子低声问他:“蛮子,你觉得荀哥若是知道我心意会如何?”
蛮子不答他,沈歌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亦说无亲无故的,荀哥这般对我好,定是对我有意,我开口说这话总不至于会吓到他罢?”
“应当不会,荀哥是何人,不过小小的一个表白心迹罢了,难不成还能令他色变?”
“哎,早知我是否先与绿枝及韶大哥打听打听比较保险?”
沈歌嘀嘀咕咕一路,快到荀家别院时,蛮子问:“夫子,你要嫁与荀大人当男妻?”
“别说嫁嘛,你可问你家夫子想与荀大人成婚么?”沈歌嘀咕了一句,又道:“我先表白心迹,成婚之事日后再说亦不迟,你说如何?”
“不如何。”蛮子闷声回他,“夫子你不做官?”
男妻亦可做官,不过难以居高位。
沈歌还未回答蛮子,荀家别院便到了,沈歌再顾不上这头,忙与蛮子道:“我先去找荀哥,日后再与你说。”
沈歌说着飞快溜下马车,腿脚之麻利,完全不似酒醉之人。
沈歌进荀家别院时见着几个陌生的英武士兵,他沉浸于就要表白的兴奋与紧张当中,丝毫没在意。
沈歌先急匆匆地跑到房内,问绿枝,“绿枝,可有热水,快让人送点热水来,我先洗个澡。哎,还有青盐,我要漱口。”
绿枝给他端上醒酒汤,笑他,“你这是去喝酒被熏到了?”
“不是不是。”沈歌接过醒酒汤三口作两口咕嘟咕嘟灌下,又一阵风样亲自跑去脸盆架旁找到青盐,走到台阶前漱口,“好绿枝,你快去给我弄热水就是,我等会儿再告诉你。”
绿枝闻言再不追问他,只是让人给他抬热水来。
沈歌光顾着高兴,也没发现绿枝神色有异。
沈歌费了好一大块胰子,将自个洗得雪白喷香,穿上带毛领的月白色袍子,又穿上新鞋新袜,东西也来不及收,只对绿枝说了一句,“绿枝,我先去找荀哥。”
沈歌跑到荀飞光屋前,想着要矜持些,忙又放慢脚步,却仍是连蹦带跳地往前走。
荀飞光早听到他动静,吱呀一声开门迎他。
沈歌一见着人,整张脸瞬时便亮了,他眼睛弯起来,三步作两步窜到荀飞光身上,用力抱住他,“荀哥,告诉你一好消息!”
“嗯?”
“我已考上举人,道宁府第三!”
荀飞光揉揉他的脑袋,“恭喜。”
沈歌被他揽着往前走,道:“荀哥,我还有一事想与你说。”
荀飞光压着他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道:“我亦有一事要与你说,陛下密诏,令我快马加鞭即刻进京。”
“啊?”沈歌呆了,忙道:“我随你去。”
“此乃公事,你如何随得?”荀飞光不同意,“再者,我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以你的身子骨,也追不上。”
“那荀哥你何时回来?”
“国有战事,归期不定。”
沈歌如坠冰窖,他勉强笑了一下,问:“荀哥,你要去前线?”
荀飞光懂他的意思,轻轻点头。
“荀哥你先去,我随后便跟来如何?”沈歌追问,“荀哥你知我有两世记忆,前世虽非军士,但也知晓不少此类事情,我给你当幕僚可行?”
荀飞光忍不住揉揉他脑袋,“你今日方高中举人,明年入京春闱,说不得日后便是进士,前途无量,与我这边掺和什么?”
沈歌一把拉下他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两手握着,两眼死盯着他,颤抖着道:“荀哥,我心悦你,我想与你一起去。”
荀飞光抽了一下手,未能抽出来,他看向沈歌,叹道:“放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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